野马尘埃(3)

微微叹了一口气，观众的视线变回了从各处反射而来的阳光，在这里几乎可以望见这座城市的全貌，或许神明也正如同我一般睥睨着这片静止的世界，我轻轻地张开双臂，眺望着看不见的地平线，光线与光线在远方向交织，在绝对的寂静中仍泛起潮水般的波澜，奔涌着流向远方——光，唯有光，在这副画卷中仍是自由的。
它在被工业浇灌的沥青路面上荡漾起阳炎，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镜面上皱起了漩涡，而我，在死亡中的唯一生命，正在这宇宙涡轮的中央，鱼一般地搁浅，溺水，挣扎。野马与尘埃，无垠的星辰与灵魂，被撕扯，拉伸，无声却咆哮着向我涌来——这片绝对静止的世界，它会将我的灵魂啃啮殆尽。
在卑微的一跃之下前，或许我应当让这一切随着光一同流动起来。
我在思想的河流中找到了一处开关，而后扣下了它。
……
声音，四面八方的声音，振聋发聩的声音，无穷无尽的声音，汽车的喇叭声，呼啸而过的风声，人的声音，鲜活的声音，久违的声音，如潮水一般包裹着我，向我的脑海中钻去。
高处的强风在身旁徘徊，我却感到难以呼吸，这是世界的上一秒与下一秒，却是属于我的漫长煎熬与苦难，万物之声化作时间愤怒的车轮，向我咆哮着奔来，四面八方的，像是怒吼着要将我这不自量力的蝼蚁碾碎。世界是如此的喧嚣与鲜活，我试图深呼吸，喉咙却如卡住般“荷荷”响着。

目之所及的只是我所生活的渺小都市，我想这座城市所在的大陆，大陆所在的星球，星球所在的星系，星系所在的宇宙，都如同一座极为精密的钟，平稳却又疯狂的运作起来。在漫长的静止后，一切的运动都显得如此歇斯底里，时间豺狼般无情地扼住了我的咽喉。
紧张或是恐惧，一种本质为荒唐的“无所适从”的情感自心底涌出，可笑的是我在鲜活的世界中生活了十余年，却习惯于不知苟且了多久的静止世界。我在死寂的世界中感到令人窒息的孤独，我畏惧生活于空虚之中，又可悲地习惯于无人闯入的无声世界，吵闹与喧嚣像恶魔的手，而我正站在这只手的手心，它在握紧，任何声音都会将我如蝼蚁般碾碎，我会被这世界所扼杀，而不是自我毁灭。
这流动的世界本应是我的现实，我的根，如今却要将我吞噬，如一柄利剑插在心脏，肺部尚且留存着静止世界的氧气，我在意识的海洋中翻找着，对时间做出了属于自己的宣判。
宇宙如此之大，我这粒砂砾却找不到容身之所。
我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如果世界有神明的话，请赦免我的贪婪与自私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