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莲】江南可采莲（正文完结）(5)

变故如海浪般扑袭，生离死别都发生得太突然。等他咂摸出滋味来，身边的人皆是心照不宣地回避与之有关的话题，更不会有人来问一问他，如何收拾混乱的心情，如何诚实面对自己？
余墨太过擅长掩藏情感，久而久之，便真的相信自己能风轻云淡。眼下被百无禁忌的稚语童言戳穿，他身心都有被刀剖般鲜血淋漓的畅快。
“嗯，是啊……”他低头看着两个孩子，承认道，“我在想她。”
子炎推了丹蜀一把，丹蜀便上前伸手拉他衣袖，颇有些郑重其事地嘱咐：“山主，你是去接田田姐姐回家么？要早些回来呀，我要给她尝尝我种的桃子！”
小妖尚不知外界变故，也仍习惯着颜淡旧时的身份。他们的愿望简单而珍贵，令余墨燃起一簇热烈的勇气来。他回头望了望忙着修缮、开垦、耕种的众妖，露出了许多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他伸手抚了抚丹蜀的发顶，答道：“好。”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前往梁都途中，余墨顺道去了趟安平镇。
那算是他真正遇上颜淡的地方，在那个月黑风高夜，他原本也不需要进入安平镇，或许是冥冥中有股力量推着他，令他生出路见不平的闲心。

黑暗中，他轻盈地跃上城墙，立在最高处观望。全镇一览无遗，自然也能在四散而逃的人群中，一眼见到在悍匪凶徒中分外显眼的浅绿身影。他见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从几个壮汉中解救了一个姑娘，又见她飞快地穿街走巷，冒冒失失冲撞在一只山怪身上。
她看上去莽得很，小小一只花妖单枪匹马，也敢救一城人。可遇上他之后，却又露出一副可怜相，拧着双手求他收留。那日风很大，晨曦微光下，她的影子被连根拔起，轻薄得仿佛一片纱，似乎眼睛一眨就会消散了。
那种孤单无助，他是慢慢回想体会出来的，每深入一分，就更内疚一分，“故地重游”，更像是自我惩罚。这心思若是被柳维杨知晓，怕是要笑他婆婆妈妈，恼他轻重不分了。
不过，柳维杨暂时没空管他。
此时是白天，安平镇的街道却见不到一个人影。二人并肩走着，隐约闻见空气中飘来腐臭味，夹杂着血液腥甜的味道，令人作呕。
临街店铺全部关张，门前东倒西歪散落着桌椅、碗盆杂物，家家户户房门紧闭，细听之下，似乎从内发出一些吱吱咕咕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