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黄昏家族的团聚 序章 01 （重制版）(3)

格雷被尖叫声环绕，头痛欲裂，他看着他们两个，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放弃了思考，松开紧紧攥在手中的仪式尾音。
下一刻，镇子被消灭了。
…………
罗伯特坐在驾驶位上，他毫不吝色地将油门踩到底，汽车正以最大马力在公路上飞驰，道路两旁扬起的沙尘中渗着驾驶员的惊慌。他嘴里叼着不知什么时候捡来的香烟，十分钟前格雷看着他在车上翻找了半天，翻了一辆又一辆车，但很遗憾还是没能找到想要的东西。雪莉躺在后座，精神萎靡，缩成一团，她可能已经睡着了，无论如何，至少这会儿脸色不再煞白一片。
她可能睡着了……也可能没有。
汽车的窗户全都开到了最大来遏制弥漫在空气里的腥臭味，风轰隆轰隆地卷进车里，很吵，但没有人对此有意见。格雷一边小口吮着清水，一边观察着剩下的两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淤青和割伤，格雷从他们身上看不到逃出生天的喜悦，只能看到两只每一根神经都紧紧绷直的野兽，他们不认为自己安全了，仍在屏住呼吸，警惕着任何可能潜伏猛扑而来的危险。
而格雷自己只觉得孤独，他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这两个人，或许在他们看来，这一路上遍布荆棘险阻，有无数绝命时刻只要慢上一秒就会迎来无比凄惨的下场，那些境况虽然对格雷而言也同样危险，但他心底里从未升起过绝望和恐慌，他和他们之间最大的不同在于，格雷没有哪怕一瞬间认为自己会在这里死去，一切问题都并非完全未知，不可解决的……他总能想到办法，他有着荒唐的信心。

但他们没有，格雷心想，今天之后，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会永远印在他们的记忆里，每一场噩梦每一个黑暗的夜晚都会将他们带回这一天，言语将化作扳机，用名为痛苦的子弹撕裂他们的心智，似曾相识的场景会变成令他们窒息的海水。罗伯特·普佐，快乐的富豪罗伯特·普佐将就此永远消失，被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覆盖。
至于雪莉，格雷不知道这个女孩的完整经历，可不知为何即便她狼狈苦痛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他却也生不起应有的同理心。他知道这是个苦命的女孩，他应当，至少，怀有些怜悯，理当如此。可他现在看到她却像看到了一个迎面走来的路人，她在哭泣，可他也好辛苦，好疲惫，还有太多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已经没有余力去关心她了。
雪莉，罗伯特，雪莉，罗伯特，你们会怎么样呢？
这样想着，想着，格雷在为雪莉感到悲伤之前却先一步为自己感到悲伤，在怜悯起他人之前他先怜悯起了自己。
就像电影最后女主角死了，你本以为男主角会哭，他却只是收敛遗体，他真的很悲伤，你知道他不哭的样子比哭出声更显得悲哀，可你也同样没有落泪，心底里没有泛起任何涟漪，只有理智告诉你现在放映的是个悲壮的场景。然后你听见身边的朋友在大笑：“我早就不会为这种剧情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