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黄昏家族的团聚 序章 01 （重制版）(2)

窗外的狂人巨汉接过刀具，直起身，对远处的三人狞笑，刀锋正对着他粗壮的手指，啪，啪，啪，啪……刀面在手心一下一下拍着，有血水从他掌心滑落。很快，第二个狂人也从狭窄的窗户间挤出来了，手里同样握着刀，他兴奋而癫狂地喘着粗气，肥硕的手指在刀锋边缘抽搐着掐着刀刃，血水就像从捣烂的水果中飞溅的汁水。
——这是最后一条可以逃跑的巷子，已经逃无可逃了。
雪莉目光惊骇地盯着从窗户里翻出的两名狂人，她因恐惧而抓狂，双手抱在胸前，指甲抓挠着上臂的肌肤，划出一道道红印。终于，雪莉按捺不住精神压力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她一边尖叫一边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的手心。格雷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他知道她手心里有什么——一个印记，被选中的印记。
罗伯特注意到了雪莉的动作，粗暴地拍落了女孩的手，“不！”他怒吼：“不！我们就要逃出去了！你不可以这么做！”男人盯着那两名狂人，紧紧握住捡来的草叉，如一只进入攻击状态的野兽一样，身体慢慢下压，重心下沉。
“格雷！”他高声呼喊，声音里夹杂着一些比绝望更加复杂的东西，“你必须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看上去已经做好了搏命的准备，格雷想，罗伯特·普佐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他和他有一个约定，他会带着他和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离开这个地方，活着离开。

但即便如此，在这一切即将结束的现在，他却动摇了，是吗，是这样吗？让这个已经陷入疯狂的镇子的其他所有人都去死，如此你们和我便能活下来，是这样吗？
格雷不由开始自我怀疑，他感到恐惧，不为眼前两个狂人，而是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恐惧——这是对的！他想这么说。这是对的！他在心里这么呐喊。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去怀疑……真的是对的吗？我该杀了他们吗？
这些人疯了，以他自身的标准，以这个时代任何人的标准来说都疯了，但在他看到的未来里，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活着的人最后都会变成那个样子：疯狂，被诅咒缠绕，迷信可怕的神。可什么才是正常？大多数才是正常，在他所看到的未来，此种景象的狂人将会成为正常，而罗伯特和雪莉这样所谓的“当下的正常人”，在即将到来的未来与末日中不过是落后的，死死抱着过去的遗骸不放的衰朽之人。
他们才是人类文明的继承者，疯狂才是！他们才是将点亮未来的火炬，我们不是。所以现在……应当去死的人会不会是我们？
雪莉，罗伯特，声嘶力竭。雪莉在尖叫，罗伯特就像是给自己壮胆一样也跟着高喊，男女的嘶吼重叠在一起，在这片被建筑环绕的空间里形成了回音，人声变得失真，正在尖叫的似乎不再是两个人，而是从两个人的声音中延伸出的无数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