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月光下起誓(2)

那是我。
我看到那个躲在后花园的人，头扎成包，两只鱼一样的眼睛……不，事实上那更像我看的那些皮影画里的老虎，眼睛大得发黄光……
对，那就是我的少爷。
由于他的眼睛太特别，几乎就是他整张脸的全部。
每个来拜访少爷家的人，都会说:“这双眼，志气盎然呀……”
但是他吃老天给的饭，虚有其表而已，这家上下，哪个人不知道，少爷贪玩而疏于学习，蝈蝈声混着读书声，少爷的青春原在我眼里很无趣。
他们教的是厚如山的书卷，我是厨娘的女儿，很少机会会进书房打扫，偶尔有那么一两次，人手不够，替了原本要扫书房的二丫头，这时我才举着一站油小灯，顺着黑漆漆的路子走，冗长的走廊，我看到了什么东西隐隐在黑夜中反光，我恍若见到神灵。那是竹简浸在月中，我看到少爷正面色地翻着那些噼里啪啦的竹简……
“少爷，我来替二丫头打扫您的房间。”我尽可能语气柔和，在此之前我并没有和他说过什么话，他来去如此自由，不似我，终日只被困在财米油盐的土烟里寂寥地燃烧自己的一生。

我打了招呼，他才抬起头，那双眼睛和灯一样亮。
他说:“你是小唐?”
虽说是疑问，但更多似笃定。
“是的，少爷，我是徐娘的女儿，姓唐。”我的发梢突然微微抖动，我感到某种颤动，冷冷的汗水悄悄地渗出。
“那便辛苦你了……”少爷只是看着我，我怀疑他也在看我的薄嘴唇，大概还在诧异我为何如此刻薄粗俗。
我不知道，只是抓着那些冰凉的打扫工具，“其实没有什么好打扫的……都是一些死物罢了，要是不读，都活不起来……”我的耳朵传来他缥缈的声音，我从来没看到这个蝈蝈少年这样说过话，偶尔只能在饭店前听到他的先生气恼地大喊他的名字，然后他飞窜出书房。
“少爷又逃课啦……”徐娘颠勺，我并不明白读书是什么。
“识字?读书……娘也不懂。”我妈只会最漂亮的颠勺手法，正如我父亲有着高超的切肉技术。
我在想那些字是不是和蚂蚁一样密密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