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贝珈】不如旧(4)

昔日的情谊被憎恨挤占得很小，直到王珈乐如今出现才稍微露了头。
你能不能别走。她想，在心中，最终没说出口。
她甚至暗自得意，被自己斩杀了的人，到底还是放不下她，不曾决然地趟过黄泉，依旧顽固地守在肮脏不堪的人间。
王珈乐像是看穿了她的得意，又像是没有看穿，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我要走了。”
“你去哪儿？”
“去你不想去的地方。”
贝拉哑然。
王珈乐只是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像是央求，又像是提点：“我的坟漏水，你要是有空，就修修。”几块石头垒在一起，她的下属在地里藏了件她生前穿的衣服。
有空。活人总是没空的，太多的杂事亟待处理，太多的闲人要见，应有的离别在纷乱的事项中一推再推，延迟数年。
贝拉恍然大悟，不是王珈乐不舍她，在等她。而是王珈乐有事要同她说，而她一次也不曾去见过王珈乐。
是她绊住了王珈乐的脚步。
“我……我托人给你烧了唱戏用的东西，你用得上吗？”

那人又笑了笑，这次熟练多了：“我早就不听了。”
“你就没有别的事要和我说吗？”
王珈乐沉默良久，才缓慢地开口：“有些事，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她眼里流转着一种难言的情愫，温温吞吞的难过，不太似活人应有的反应。
她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如飞鸟的羽翼：“我走了，你不必伤怀。”
贝拉立时拔足，在一瞬忘记了一切，忘记爱恨生死，要向王珈乐追去。然而冷水没过她，清凉的触感裹住她的四肢躯干，浸润她的五感，带着淡淡腥味的水猛地冲涌鼻腔，让人怅惘的味道。
王珈乐隔着水幕看着她，大股大股的水流冲得她的身影支离破碎。她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话，但是压下去没说，最终化作无言的叹息，转而向贝拉伸出手。
她终于握住她的手。
前辈？她听见有人呼唤她，鲜嫩的嗓音。小辈们围着她，困惑地、惊讶地叫她，杂乱地问她为什么哭了。
她咬着牙，终于没有吐露一字一句。
强行咽下了一口酸腥的水。

她的河灯最终也如同王珈乐一样，肩负了太重的愿景，不堪重负地、茫然地陷入了冰冷的水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