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贝珈】不如旧(3)

有一刻，她错觉这会持续到岁月尽头。
她依旧站着看王珈乐的背影，眼睛疼得很厉害，但终于没有一滴眼泪。她没有为王珈乐哭过。王珈乐以前是娇气的性子，倒是为她哭过好几次。她也为王珈乐一遍又一遍地拭过眼泪，她都忘了。
贝拉受伤了她要哭，受了褒奖了她也要哭。为她喜为她忧，好像王珈乐这个人的感情连带着这个人的心，都是和贝拉息息相关的。
直到王珈乐死，好像最终也落了一两滴泪。那时候贝拉离她最近，却灯下黑没能看清。
王珈乐建功立业要比她早，死得也比她早。不是死在别人手上，恰恰是死在她手上。
景象骤然暗下去，她又回到河岸。明亮的灯接连点燃，照亮对岸的身影，一张褪去所有表情的脸，和她遥遥对望。
她以为自己会惊讶、会愧念、会憎恨、会喜悦，然而都没有，一切都被剥离身体，魂魄不再停留，她也露出一张褪去所有表情的脸。
珈乐。她叫出她的名字，却只冷冷地望着。隔着水、隔着河、隔着生死。她们曾经亲密无间，也曾隔着千山万水，最后在刀剑相向的时刻，剑捅穿的瞬间，血溅上脸的感觉，王珈乐的佩剑横在二人之间，划伤贝拉的皮肤，两人的血却融在了一处。那横着的细剑如今变成这道河流，贝拉知道自己走不过去。

她当时太暴怒了。她知道的时候，她拍马赶向边疆的时候，全然忘了自己和王珈乐也曾相处过这么多年，全然忘了王珈乐的脸，王珈乐的眼、不曾认输过的眼。忘了王珈乐是怎样的人，忘了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忘了在高大的穹庐下，自己曾想过要永远和王珈乐待在一起。她只知道王珈乐，自己的旧友，那时她和王珈乐已有经年未见面，王珈乐在她心中已然褪色成旧友，背叛了她们曾经一同发誓效忠的君主。
是她，她捅穿了叛徒的心脏，她斩下了叛徒的头颅。她的旧友、她的故人、背叛她的人。
“你怪我吗？”
她问出口。可对面不发一言，正如当年两军对阵之际，她失控地大喊，歇斯底里极了，缰绳勒得手掌发麻红肿，那个人穿着象征背弃的战甲，冷淡地看着她，咬着牙，不曾吐露一字一句。
只是看着她。
“我要走了。”那人终于说，脸上迟缓地牵出一个从前的微笑，像是太久没有使用过身体，生疏了。她很快意识到这点，收起笑容。
她死得太久。早几年出现，贝拉或许还有话同她说，自她死后，流言蜚语琐碎凌乱地袭来，终日终年地攒在贝拉肩上，她也在这飞雪般的谣言中，愈发地憎恨起王珈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