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天(7)

作为章怀太子的次子，李守礼在剩下的几年里和女儿李奴奴一道，被托养在宫里。名为托养，实则圈禁，偌大的深宫宛如封印的监牢，将天空与自由尽数锁住。世事艰辛，李奴奴很早就懂得了察言观色。自由的凤凰不会甘愿被囚禁，她依然痛苦。
当时一同生活在宫中的李显和李旦，都很喜欢这个年幼的小侄女。只是迫于武则天的无上威严，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帮助李守礼一家。李奴奴听父亲说过，高宗李治已殁，国不可一日无君，七叔李显不日即将荣登大宝。皇帝是天下权力最大的人，这理应是个好事，但听见消息的七叔却如丧考妣，魂不守舍。
考校李奴奴功课，是李显在深宫高压的环境内，为数不多能得少刻喘息的事。望着年幼的女童，李显想着自己七尺之躯，却又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无甚区别，一时悲从中来，不禁红了眼眶。
李奴奴见李显并不开心，仰着小脸问他，“七叔，您马上要做皇帝啦，怎么不欢喜呢。”
李显强颜欢笑道：“欢喜，只是做了皇帝，就没法考校奴奴功课了。奴奴今后要更加勤勉才是。”

“为什么做了皇帝就不能考校奴奴功课了？”
“因为做皇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七叔要尽全力。”
李奴奴似懂非懂，理解“傀儡”这件事对于年幼的她还是太早了。
那日，在离开之前，李显抚正小侄女的发簪，“奴奴，我们身上留着圣朝的魂，李家的血。如果有一日，七叔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七叔相信你，会是一名合格的李唐帝姬。”
李奴奴知道皇太后武则天不喜欢自己。因为她不喜欢章怀太子，连带着这一脉都是眼中钉、肉中刺。日子过得很快，到了光宅元年，小帝姬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因为和武则天起了冲突，登基五十五日的中宗李显被囚禁，多半性命不保。
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天无星月，李奴奴独自在房间里做女红，侍候的下人早已睡死过去。同为宗室女，宫人的对待却大有区别，身为被赐死的章怀太子的孙女，李守礼一家并没有得到多好的待遇。花团锦簇的宫灯大多被装饰在了紫微城的集仙殿，李奴奴的住所只分到一盏不甚明亮的豆油灯。
就着昏暗的光线，李奴奴将手上的刺绣一点点完成，纭裥绣的手法对于年幼的她还是太难了，白天里的功课，管教嬷嬷颇为应付，针法教学草草了事。年幼的小帝姬心内一急，差点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