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的复健时刻——边界线上（2）(3)

“莫要报告我的死讯，
或为我的死哀悼。
莫将我葬在供人献祭的墓地，
也不必祭司把丧钟来敲。
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的尸体，
也别为我出殡送葬。
莫在我的坟头栽花种草，
我平生的心愿，
便是让世人把我忘掉。”
脑海中一个熟悉的声音长吟着，而Ranger的双腿就像两条压缩的弹簧，迸发出惊人的力量，将他弹向那个缺口——街边建筑前一扇木制的门。白色的漆显露风化的缝隙，黑褐色的纹路并不比正向Ranger索命的老木美观许多，正因不美观才要粉饰，才好欺骗别人忽略内里的败絮。
Ranger提起肩来，将自己当作了破门槌，重重撞击在木门上。这形式性大于实际用途的木板登时碎裂，露出内里的泛黄的粗纤维，被撕扯开而飞溅的木刺扎进血肉，在重力与惯性的通力合作而被一锤楔到了底。枝梢做了最后的努力，奋力在空气中抓出尖啸，然而终究是没能得到这新鲜血肉的祭品。
轰鸣在高空之上回荡，Ranger慢慢爬起身，他的手枪早已拔出，随着视线在房间中游弋。这里没有人提着枪或者刀子想要他的命，是啊，当然没人，他们早就该撤出干扰区。刺痛感不紧不慢地蚕食肾上腺素失效的神经，比起头上身上被子弹开出几个大洞，或者被利刃划开胸腹，亲眼看着自己的肠子流出来，这种感觉就与Ranger脸上的刺一样，无关紧要，只是很令人烦躁而已。他利落地爬起身，同他手里的枪，他的命还好好地留在自己身上，他的习惯已经养成了几年。如果那时候他起身能快一些，拔出手枪能快一些，他就不需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同组的战友倒下。

他走出门，雨还在下，地上的破碎的树木已分辨不清模样，定格在伸向Ranger的一刻。Ranger望向树根——这些树都是连根砸下的。树根并不深，几乎不存在，正因此才会如此轻易在一次震颤后倒塌。“没有人为切削与破坏现象，像是自然萎缩...”Ranger嘀咕着，他看着铺满街道的树干，有些砸在建筑上折断。这些几米高甚至生长到十几米的树没有树根，怎么可能呢？丢开根部碎裂的只剩下空壳的木片，就像什么东西将树木掏空了一样。
Ranger低下身子藏进阴影中，快步离开了街区，另寻了一处完好的建筑，在走廊与自己的房间前设置了报警器，然后轻轻锁好门，取出急救包中的针，用打火机消毒，慢慢挑出脸上的刺。
“你们必须学会忍受污秽，忍受伤痛。”脸上横贯一道伤疤，身着作战服的男子足够年轻，可这道伤疤划下了界限，同他面前整齐列队的同样年轻的新人，同未涌流进泥土的血液，也同‘人’这个群体本身。那伤疤源自一颗在阵地边炸开的炮弹，破碎的金属片切过他的脸，就像热刀子切上黄油。闷热的灰尘喷洒在天空，他就带着这样的伤与脑震荡，躺在一口口鲜活的人一瞬间所归属的棺材里一起回来——那场爆炸中唯一的幸存者。这颗弹片将他送进了另一个群体，一个注定不被接纳的群体。从那之后他的工作就变了，变成让比他新得多的人成为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