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其东门，以雪和歌（第二章）(4)

甄雪城皱着眉头听着，不禁想起父亲交代过的岳明歌的身世。他家中本是重庆城里的书香世家，也有些财势，父亲和二叔合伙开着一家古董字画店，亦有着两家分店。但岳明歌十七岁那年，父母遭遇事故双双身亡，而他的二叔利欲熏心，将岳家所有的财产均据为己有，顺带将岳明歌扫地出门，再不理会于他。甄雪城的三舅母乃是岳明歌父亲的堂妹，虽有心想帮助堂侄争回家业，无奈自己不过是嫁出家门的女流之辈，人单力薄，因此也只能凭空叹息而已。还是偶然的一次牌局之上，她偶然与甄雪城的母亲常幼竹说起此事，甄太太可怜岳明歌无依无靠，心下不忍，便与甄父商量，邀了岳明歌到甄家来长住。然岳明歌执意不肯在甄家吃闲饭，甄父见他颇有才能，长于算数，斟酌之下便请了岳明歌来庄子里做了个账房先生，帮着管理庄内生意。如此，岳明歌便住在了庄子里管理布庄上下事务，也已有两年多了。
甄雪城想着这些事情，不由得愀然叹道：“是我不好，好不好的偏引你说起这些伤心事来。我……”他极力思索着该说些什么好。
然而他的思绪却像梗在了喉咙里一般，让他的喉头一阵阵地发紧，发痛。
岳明歌低着头道：“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是我自己太多心了，触景生情，又按捺不住而已。如今他们二老已去世三年多快四年了，我近日来偶尔反省，也觉得自己实在不够争气，该争取的家产竟一文钱也不曾拿到，靠着堂姑和甄伯母的好心，才能有这样一个轻松一点的工作让我安稳度日。说实话，大少爷……雪城，我对你们家人，属实是感激得很，只觉得结草衔环亦无以为报。若是我能像隔壁茶庄的景茂一样，能常常出去进货卖货，为你们布庄多赚一点钱，那也是好的。可我偏偏又不懂得生意场上的往来门道，充其量只会拨弄算盘算算这些账目，我时常引以为愧，恨不能再多报答你们一点。”言毕，他又跌坐回椅子里，眉头紧紧地皱到了一起。

甄雪城默默站起身来，眉头依然微微皱着，走过去接过岳明歌手里已经黏糊糊的糖，温声劝道：“你不要这样想。这两年你在庄子里把账理得井井有条，银钱数目也是十分清晰，还帮父亲清了几笔积年的旧账。你可知道那几笔账连父亲都不太记得了，若是就这么下去的话，一辈子收不回来也说不定。要不是你在，我们庄子这两年也不会生意这么好。所以你不必自惭形秽，其实我们对你，也只有感激，再没有旁的意思的。你千万不要多心，尽管在庄里安生住着就是。”
岳明歌抬起头望着甄雪城的眼睛，眉头微微舒展一些，眼里不知不觉溢出一滴泪水，不声不响地滴落在他自己的手背上：“多谢你，还肯这样细心劝我。”
甄雪城低下头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安慰地拍一拍他的手：“你为我们家奉献良多，我也很想为你做些事情，所以真心实意地劝你几句，希望你能放宽心思不要再这般自抑，否则终归是对自己身体有害无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