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白】沉香屑(10)
白居易将暖烘烘的手合在元稹手背上,笑吟吟地凝神望向他的侧脸:“元公一把年纪,倒和娣娣闹起孩子脾气来了。你们一主一仆吵得热闹,我左右难做人。细细算来,这事是我惹起的。嗳唷!愈发在元公馆站不住了。告辞告辞!”他佯装要抽出手,撇下元稹往大门去。
元稹一把紧攥住他的腕子,指骨结处的皮绷得更紧,白皮里透出条条绺绺的,冷绛色的血管。
“是我见到白公,难免回想起年少求学时光,也拾回几分少年意气,一时得意失了分寸。”元稹又低咳了几声,他抬手摁住自己的胸口,那里好似装了个破风箱,吸进去一口气,嗬嗬噜噜拉了半晌,还是呼不出半口顺畅的吐息。
白居易听得揪心,蹙着眉将他馋到沙发边坐下:“你这......你少说些话罢。身子成这样了,竟还能攒起精神和丫头吵嘴。”
元稹靠在沙发上,他摁着胸口,身体随着声调,一寸寸低,一寸寸软:“娣娣这丫头,有时,是不堪说的。她和她姐姐嫒惠打小就被家里人卖到元公馆,日子久了,我待她们也算真心。有些过往实在难堪,就算到白公面前我也是说不出口的。”
白居易唤了外头候着的仆欧,给元稹泡上一壶茉莉香片,亲自端到他手边:“原不是多打紧的事,你元家偌大产业,一个丫头子何苦放在心上。要是听教,便好好善待,要是不听教,寻了老子娘来,领回去就是。”元稹摆摆手,右手掩口鼻,断断续续地咳了一阵,喉咙口哽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气得自己连茶水也喝不得了,更遑论跳舞,这是何苦。”白居易端着那盏茉莉香片,氤氲的茉莉香笼住他的脸。
元稹侧过脸,从他手里接来盛着茉莉香片的白瓷杯,用指腹摩挲着杯上那丛葳蕤的浮雕小铃兰:“要让娣娣听见你这样给我支招,芳心定是要零落的。”
香港的天气,落着雨也不会凉爽,闷得人一脑门子汗。白居易额角贴着几绺浓墨似的湿碎发,他的脸是蒙古型的鹅蛋脸,淡眉毛桃花眼,有点男生女相的味道。
茶几上的瓷瓶里斜插着花匠新修的香槟玫瑰,漂亮,俗气。两个人跷着腿,坐在花对面,饮那壶刚泡的茉莉香片。
茉莉香是冷的,茉莉香片是苦的,茶烟缭绕中,热水温不暖的冷香里,两个人好似已经熟识很久。一搭,一搭的,聊文章,聊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