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4)

青年逐渐熬成了中年人，然而大陆上始终只有他一个人。
后来石碑开始不仅仅是浮现几个文字，而是慢慢开始和他说话。
“你该谈恋爱了。”他摇摇头，声音嘶哑地回答说：“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第一次开口说话，过去语言系统存在于他的大脑，却从未发挥过作用。当听到自己声音的那一瞬间，他再一次哭泣了，但这次的泪水却显得无比苦涩。
中年男人开始厌倦生活，每天都拎着酒瓶回家。
“别喝那么多，伤肝。”
“衣服要定期烫平，皱巴巴的很难看。”
“怎么又不去工作了？算了，屋里还有吃的。”
“……”
石碑的话越来越多，中年人却越来越不爱出门了，他更多时候是左手拿着酒瓶，右手抱着吉他，在看不到石碑的海滩边上，一坐就是一天。
3
又很多年过去了。
“门前的花儿又开了啊，明天估计有一场春雨，不久之后就到你最喜欢的春日祭了，海的东边那头好像准备开演唱会……”

满头银发的老人走出小楼——其实他不是很老，但是某一天头发就白了。看着越来越多字的石碑，他叹了口气，慢慢坐了下来，像第一次见到石碑一样抚摸它，像是在怀念什么。
“可以……告诉我，世界的真相吗？”他闭上眼，问出了深埋心底三十八年的问题。
石碑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太阳沉入海中。
“抱歉，暂无权限。”
老人笑了，他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回答，但是世界的规则确实就是这样，石碑也没有办法。
“那，我能在这里看到真正的鲸鱼吗？”老人像个孩子一样问出了这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石碑这次也没有回答，但是正中间却出现了一个由代码组成的笑脸。没过多久，远处的海面掀起了巨浪，一头呼啸着的巨型抹香鲸从海里跃出，流线型的身躯背后是刚升起不久的月亮。
老人笑出了泪花。他慢慢站起身，用力拾起一块石砖，耗尽气力向石碑扔了过去。
LED屏幕黑了一半，笑脸变得很狰狞。
老人觉得疲倦再一次袭来，躺倒在石碑旁的花海里。他知道，这一次，再也没有谁或者什么东西能唤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