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无乡唱生日快乐(12)

这些思绪信马由缰直到三周之后。三周间没有一个孩子到他身边来。他翻来覆去把这个小店里可以有的所有活动全部找出来了一次。侵蚀人心智的寂寞像蛇在爬，潘比斗还算习惯，潘比斗不会痛苦，潘比斗不会寂寞，潘比斗的人生本来就寂寞。
“叩叩叩。”
门响了。潘比斗笨手笨脚地走过去，打开门。门外是胡珂的虚拟形象，一个相当大的话筒。潘比斗打从心底里烦这个形象，但是因为他是虚拟现实主题儿童乐园的工作人员，所以只好僵在地上。胡珂带着can拍了一圈，潘比斗忽然不明白为什么胡珂突然出现，但他记得胡珂说要拍他，等他飞黄腾达的那天拍成传记片。胡珂话筒蹦进来绕着潘比斗跳了两圈，说：“没有小孩子来找你吗？”
“没有。”潘比斗说，“不会有。”
“你没去找他们吗？”胡珂问。
“我没有。”潘比斗说，“我当然没有。话说——”
“你写的我都看了。全部都被写过了。”胡珂笑着说。
胡珂的脸上流露出一种皱褶，潘比斗一开始并没有看明白究竟是怎样的皱褶，怎样的表情，毕竟胡珂是一个话筒。但片刻之后他马上明白了那种皱褶是什么：胡珂马上开始指责他没有去找那些孩子，如果想要孩子们看着你，你就将就将就，哄着点他们。当然，最好还是干脆换一行来干。你觉得呢？你是什么专业毕业的来着？我来看看能帮你找一份怎样的工作……

这些话很快就变成了车轱辘一样的指责。为什么不现实一点？我帮了你那么多你怎么还没有一点感恩？于是潘比斗开始嘟囔着“谢谢老板”。胡珂的神情愉快了起来。潘比斗于是也按照他的想法安静下去，装木讷。装木讷，装到自己也相信自己木讷笨拙，一无是处。他又想起了那些装不出关心自己妻子的那些男人夜以继日地装木讷东亚父亲，开始在心里嘲笑自己也在骗自己最亲近的人之一。但是他随即想到胡珂对他来说是一个亲近的人——至少有可能是这样，但他自己对于胡珂来说多半只是一种观察对象和玩具。加上永远在天上乱飞的can，也许只是一个可供取笑的对象。但是已经足够，这样就已经足够得不需要更足够了。
小猴子离开了家，它找到了另一只小动物，那动物的脸像涂满了颜料。一开始动物就像幽灵和影子，直到小猴子把这只动物抓住，把它的眼泪擦干，小猴子才发现它像一只山魈，而不是一只幽灵。他们一起走到森林里，山魈说小猴子没有颜色，小猴子把它的红屁股亮出来给山魈看。走完了整个白天的道路。到下一条路，森林变得又黑又深。在夜晚的森林里他们开始吵架。山魈说猴子没有颜色，像一个影子。小猴子不再说话。山魈说猴子没有颜色，小猴子跳起来，大声说：你就像一个鬼！你就像一个最大的鬼！等到小猴子再回头的时候，山魈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