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林

雪纷纷扬扬地下着，落在广袤的原野上，宛如素色的花瓣，天地之间苍白而肃穆。
金黄的叶子早已落尽，飘散在海角天涯。可这片的白桦林依然伫立着，笔直地刺向那深邃的夜空，仿佛一片嶙峋的剑冢。
大哥走了二十八年，只有他来过这里。
一串脚印散落在林间的空地上，很快被风雪淹没。他靠着一棵白桦坐下，身后传来坚实有力的触感，仿佛大哥宽阔的后背。
穿着军大衣的青年呼了口热气，搓搓生着老茧的手，从怀里摸出两瓶酒。一瓶是大哥生前的最爱，仅次于他的理想。另一瓶是青年家乡的酒，玻璃瓶上印着颗红星，也算两人共同的回忆。
青年咬开酒瓶上的软木塞，先给自己灌了几大口，灼烧般的热辣在口中炸开，仿佛流动的烈火在咽喉间流淌。他呛得咳嗽了好几下，涌出的热泪湿润了眼眶，融化了眉宇间的白霜。
他将剩下半瓶酒倒在树旁的雪地上，看着清澈的酒液渗入雪中，渗入黑暗的地下，很快不见了踪影。
“大哥，我比你大一岁了。”
大哥走的那年六十九岁，算不上寿终正寝，但已经很不错了。
大哥是个巨人，高大，结实，壮得像头熊。可人们常常忘却，大哥吃过许多苦，打过许多仗，受过许多伤，落下许多病根。
大哥的身子骨是畸形的，但梦中的那个世界支撑着他，在这片极北的荒原上，在漫长的极夜中走了六十九年，这已经是一个伟大的奇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