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为艺术(16)
七天后,李维参加了李皓的葬礼。
按医学对死亡的定义而言,李皓的大脑没有死亡,没有脑死亡便意味着一个人依然活着。但自己却要看着他的身体被放在棺材里,在被众人瞻仰完遗容后,还要送进焚化炉,然后烧成灰烬。
这种感觉另类而冰冷,使李维为这一切感到滑稽荒唐甚至不能理解。
没有任何花纹的深黑色棺材停放在灵堂深处,棺材盖板斜靠在棺材的一侧,身着军装的李维 手捧鲜花安静地躺在棺材的正中央。
李皓的脸失去了血色,惨白得有点儿吓人。被去除的颅骨在手术后又被主刀医生缝了回去,但也许是为了赶下一台手术,伤口被缝得有些随意,走线略歪斜,就像李皓的头上环绕着爬了一条蚯蚓。幸好军帽的帽檐很宽敞,遮住了一部分的昏黄的白炽灯灯光,使得伤口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引人注目。只是在手术中被剃掉的头发却没有办法再长回来了,只能将就着维持光头的发型,让熟悉李皓的人觉着看起来有些别扭。
不那么熟悉的人只是在灵堂前献花鞠躬后就离开了,熟悉一些的人走到了棺材近前,看了看李皓最后的样子,也离开了。
只有程柯一直在那里压抑着声音啜泣,而李皓的母亲韩丹正看着灵堂上李皓的大幅黑白照片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维想走上前去安慰程柯,但却在中途停下了脚步——他没有这个立场去安慰程柯——他也是“远航者计划”的助力者之一——更何况他是一个同样需要安慰的、刚刚失去了孙子的八十岁老人。
李维的内心有些憋屈,也有些怒火。他想要埋怨韩丹,因为韩丹是 “远航者计划”的狂热支持者。她是一个堪称模范的军人,也正因此,是她致使李皓走向了一条没有办法回头的道路。但李维走到了一半,再次停下了脚步——他同样没有立场去指责一名刚刚失去了孩子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