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王》——阿城(24)
了脚卵的笑话。画家听了,说:“是啊,你们也都够脏的。走,去洗洗澡,我也去
。”大家就一个一个顺序出去,还是碰得叮当乱响。
原来这地区所在地,有一条江远远流过。大家走了许久,方才到了。江面不甚
宽阔,水却很急,近岸的地方,有一些小洼儿。四处无人,大家脱了衣裤,都很认
真地洗,将画家带来的一块肥皂用完。又把衣裤泡了,在石头上抽打,拧干后铺在
石头上晒,除了游水的,其馀便纷纷趴在岸上晒。画家早洗完,坐在一边儿,掏出
个本子在画。我发觉了,过去站在他身后看。原来他在画我们几个人的裸体速写。
经他这一画,我倒发觉我们这些每日在山上苦的人,却矫健异常,不禁赞叹起来。
大家又围过来看,屁股白白的晃来晃去。画家说:“干活儿的人,肌肉线条极有特
点,又很分明。虽然各部份发展可能不太平衡,可真的人体,常常是这样,变化万
端。我以前在学院画人体,女人体居多,太往标准处靠,男人体也常静在那里,感
觉不出肌肉滚动,越画越死。今天真是个难得的机会。”有人说羞处不好看,画家
就在纸上用笔把说的人的羞处涂成一个疙瘩,大家就都笑起来。衣裤干了,纷纷穿
上。
这时已近傍晚,太阳垂在两山之间,江面上便金子一般滚动,岸边石头也如热
铁般红起来。有鸟儿在水面上掠来掠去,叫声传得很远。对岸有人在拖长声音吼山
歌,却不见影子,只觉声音慢慢小了。大家都凝了神看。许久,王一生长叹一声,
却不说什么。
大家又都往回走,在街上拉了画家一起吃些东西,画家倒好酒量。天黑了,画
家领我们到礼堂后台入口,与一个人点头说了,招呼大家悄悄进去,缩在边幕上看
。时间到了,幕并不开,说是书记还未来。演员们化了妆,在后台走来走去,伸一
伸手脚,互相取笑着。忽然外面响动起来,我拨了幕布一看,只见书记缓缓进来,
在前排坐下,周围空着,后面黑压压一礼堂人。于是开演,演出甚为激烈,尘土四
起。演员们在台上泪光闪闪,退下来一过边幕,就嬉笑颜开,连说怎么怎么错了。
王一生倒很入戏,脸上时阴时晴,嘴一直张着,全没有在棋盘前的镇静。戏一结束
,王一生一个人在边幕拍起手来,我连忙止住他,向台下望去,书记不知什么时候
已经走了,前两排仍然空着。
大家出来,摸黑拐到画家家里,脚卵已在屋里,见我们来了,就与画家出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