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梦(11)

我歪倒在地，昏昏欲睡，却看见一株摇摆的麦穗，它的麦芒将我刺痛，它厚实的穗将我唤醒。
“怎么？我昨天才教你写的字，怎么今天就把我给忘了？“
我终于想起了她的话，终于想起了她，我爬了起来冲出了院外，就像那天一样，我也终于想起了那天我冲出了院外，是因为。
是因为院子外面站着的身影，栅栏外站着的人，是她，一直都是她。
我想和你一起。
“你还在吗？“
我不顾一切的向前冲着，我没有回头，因为我知道，身后的一切都完全被黑暗所吞噬，我没有留意周围，因为我知道，刚吞完周围一切的黑暗正不断向我伸出，只等我停下，停下去感受它的温度。
我跑到忘掉她的地方，大声呼唤，得到的回应只是沉默。
我不敢停息，向着东海岸边继续奔跑，我对她说过，我要和她一起看日出，所以，她一定，她还在那波浪推涌前的沙滩上等待。
可树林里的夜路就是在对我开玩笑一般，无休无尽，一直，一直在让我打转，直到最后一颗木，直到身后的黑暗吞掉了整片树林。
我出来了。
我看见她坐在沙滩上的身影，我看见遥远的东海平线愈加的耀眼，我知道就快日出了，我得赶快到她身边。

与她一起看这日出。
可我越加快速度，她就离我越加远，可我越是心急，沙滩与海就离我越加遥远。
就快日出了。
我向她伸出手，想要牵住，想要握住，曾被我弄丢的，曾被我遗忘的。
可我的双手是如此的弱小，什么都摸不到，什么也抓不住。
已经日出了。
身后的黑暗发了疯似的在向她噬去，向着遥远的东海噬去，而我早已被吞的体无完肤，只剩下被我举起的手，尽力的在向她伸出。
最后，她与初升的明日被虚无压缩成了一个点，一个明亮的点，一个离我很远很远，无法触及的点，消失不见。
最后，我看见，一只若隐若现的蝴蝶，点在了我即将消失的指尖。
最后，我终于明白。
她的梦，醒了。
我从未见过太阳，据说我的母亲见过，那时她在田野里，然后，然后她就再也没回来过。
我焦急的等在院子外，看着父亲一次又一次的焦急而出，一次又一次的失落而归，而每一次他回来，他给我的感觉就愈加的陌生。
直到那天，他再也没出来过，他把自己关进了书房，躲在了自己珍藏的那些书里。
而我就会坐在院子外，不敢回到破败的院里，不敢回到陈腐的家里，不敢打扰我们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