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院旧闻(3)

一片雪白的天地里，纤云儿折了一支红梅，披着芜穹送的斗篷，梳着乌油油的发髻，向芜穹笑。金色的眼睛里，流着蜜一样光泽。右后一步，侍立着飞星，穿着白狐袄子，修饰地腰身顶纤细。只是低着脑袋，怎么哄都不愿意向芜穹看。
三
飞星四岁上被卖到别院，也算是打小跟着纤云儿。可伊的性子却与她完全不同，透着一股疏冷味。
陆老板年初曾请过武举人去吃酒，竟请到了那两位。酒菜俱全，纤云儿举杯海饮，飞星也替人斟酒，自己却决计不饮，坐在一旁抿香片茶。席上听纤云儿唱曲儿，飞星吹笛，那笛吹地好极了，把纤云儿嗓音里那点儿俏皮味压下去，怪惹人心疼的。教人想把他囫囵一整个搂在怀里揉一揉，可揉过了，伊还是不会笑的。
再有，就是行酒令的时候，轮到他张口应一句，周围人都不大明白，只是韵律，规则都对得上，就放过他了。只是几日后，同在席上的老师爷嚼味过来，捻须叹道：“这真是好句子。”
飞星性子疏冷，若他的性子只是疏冷，也不足以让街上的茶馆里遍布他的传闻。呦，这是怎么回事？伊哪就有那么多传闻呢？

长得标致固然是原因之一。飞星有一头罕见的白发，可伊从不挽什么发髻，只是随意用一根蓝发带系住，软软地披在肩上。两弯细眉，一双含着青稚气息的红眼睛，有井院里桃花的娇色。
照理说伊这么好看的人，仔细打扮一下岂不是更美。伊偏不，街上人每次看到飞星，他都穿着桃红衫子搭太白色夹袄，下面一件黑宽腿裤，一副小厮打扮。从别院出来，到徐娘那里买南国进的好脂粉，到赵瘸子那里买新制的笛膜，再到陈夫人那里买百合香 。最后咬了咬牙进茶馆买包碧螺春,买完后飞快地跑出茶馆（因为茶馆来的人老是打趣他）。最后，到姚记那里买姜糖和桃酥，那是他自己顶爱吃的。全部买完后飞星松了口气，推开门回到井院，一抹粉白色的倩影从门缝里溜走，街上行人的神色黯然不少。
伊的性子似乎有些腼腆，坐在茶馆茶馆里的人每回看见那么漂亮的一个小小人儿拎着东西，跨进店门，绷着脸趴在柜台上买茶，都忍不住逗逗他。把人家逗地赤耳面红，跑出茶馆才肯罢休。
可是飞星的性子似乎又不止腼腆那么简单，在客栈的做伙计的小石说（众人见他说地有趣，还买了一碟透糖留他），半月前天还没亮的早晨，他起来替早晨动身的旅人烧锅。便瞧见飞星蹬在别院的门槛上满脸怒容，对着那个芜旅长的面“砰——”地关上门。结果内芜旅长轻笑一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