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院旧闻(2)

可惜好景不长，方老爷才在这园子里住了两年，阎王就收了他的命去。纤云儿的母亲受不住，也随方老爷去了。于是仆从们走的走散的散，方老爷带不走的古玩，也被人拿去不少。连方老爷从家乡带来的厨子，也去街对面做了掌勺。井院里仅剩下纤云儿和一个名唤飞星的小童，日子一天天过去，架子上的古玩和阿娘的首饰一件件变少，园子里生出些破败的景象。眼瞅着要典当书房里的书了，两人就出门给人唱小曲儿。谁知这一去，银钱便“哗哗”地往回流，两人的日子宽松起来，可多余的闲钱纤云儿不愿用来请仆从，倒是请了老师傅来井院好好修理一番，竟比之前还要好。她在假山上种了一棵野桃花树，暮春时节，淡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从枝头划入水中，引地鱼儿衔啄。两个人的园子也有些生机。
在纤云儿二十三岁时，井院里还住进了一个名唤芜穹的旅长，他与纤云儿相见恨晚，带着军队进城的第二天就住进井院。把手头的琐事交给得力助手常胜，自己则在井院逍遥自在，于是乎井院也就更热闹了。
二
美景更衬美人，纤云儿在井院里很是相宜。修竹掩映的八角亭子里，娇娇的小曲和着笛声荡池子，廊下的鸟儿都愧煞地鸣不出声。纤云儿是很喜欢笑的，嘴角抿起带着一股俏皮味儿。五年前，她当了母亲最后一件值钱首饰，也是这样一笑，梳了梳头发，打开门接客去了。纤云儿人长得美，性子乖顺，兴起了还会吟上一两句诗。知晓她的人是既怜她，又爱她。

在此之后，便时常有各色小轿子停在井院门前，来接两人。过了子时小轿子回到井院门前，两人推开门，回家。更少的，就是一两个相熟的老主顾，来别院住上个把日子，那时候，歌声笛声就更频繁了。
初秋，日头还没沉下去，暑气就散了。纤云儿吃过晚饭，拿着一面小团扇，穿一件月白色的衫子，出别院消暑，纤腴合度的柔软身子，依在白石河边的柳树下，看看天上游弋的白云，看看河面上交织的航船。野鸭儿凫水她也看，一个扎猛子下去，衔着条小鱼，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得意地游走了。她把脸藏在小团扇后，抿唇笑。过桥的行人们经过纤云儿莫不放慢脚步，借看云看船看野鸭儿，瞧她一眼，再快速移开目光。想起她的身世与自家灰头土脸烧锅的黄脸婆，不由叹息一回。
过了一阵子，纤云儿看倦了，摇着团扇往回走，长街上见些站着买泥人，陶鸟儿一类的，她也喜欢买，买了还放在白嫩的手心里细细地看，她是好玩的。
深秋时节，芜穹带着他的兵马进城，正如他之前进的无数个城一样，芜穹果然住进了井院。那一年初雪刚下，山里的猎户送来五张白狐皮，芜穹为纤云儿定做了一件白狐斗篷，还用珍藏多年的两颗东海珠，给斗篷做了两个坠角，余下的给飞星做了件珢银丝白狐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