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的上帝和外祖父的上帝(13)

外祖父看到我脸上的青疙瘩，从来不骂我，只是啧啧嘴，粗声粗气地说：“又挂彩了？我的阿尼克武士，以后不许再往街上跑了，听见没有？”（阿尼克武士：宗教诗里的人物，是个与死神搏斗的英雄。）
如果街上静悄悄的，大街对我就不会有任何吸引力。但一听见孩子们快乐的吵闹声，我就完全不顾外祖父的禁令，立刻从院子里跑出去。被打得鼻青脸肿或被抓破皮，我并不生气，那些残忍的恶作剧却使我感到愤慨。
孩子们任意胡闹，有时达到疯狂的程度。他们挑逗狗或公鸡斗架，虐待猫，追赶犹太人的羊，欺辱喝醉的乞丐和外号叫“口袋里的死鬼”的傻子伊格沙，这些行为实在令我无法容忍。

伊格沙是个瘦高个儿，浑身上下黑得像被烟熏过似的。他穿着一件沉重的羊皮袄，瘦骨嶙峋的铁锈色的脸上长满了硬毛。他在街上行走总是弓着腰，身子奇怪的摇晃着，两眼紧盯着脚下的地面，一言不发。他那长着一双忧郁的小眼睛的铁灰面孔，使我产生一种敬畏感。我觉得这个人正在从事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他在寻找什么东西，人们不应该妨碍他。
孩子们在他后面跑着，拿石子砸他的驼背。他好像根本没有发现这帮孩子在追打他，也不觉得疼。忽然，他停了下来，抬起头，用抽搐的手整了整头上的破帽子，又回头望了望，如梦初醒似的。
“口袋里的死鬼伊格沙！伊格沙，到哪里去啊？当心你口袋里的死鬼哟 ！”孩子们冲他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