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旧闻(4)

“他们是天上的云和月，我们是地上的草和泥。”阿赫突然这么觉得，但他并未开口。
就让这片刻多丝温柔的伤情，让骄傲的蝴蝶可以停栖。
夜，总是漫长又短暂。
而今夜的窗彻夜未眠，今夜的灯火心事难掩。
“为什么会突然想和我走？”
“一年前我一个人来到上海，这次我不想再一个人离开。”
“你打算去哪？”
“去南洋吧，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做点小生意。我积攒了点积蓄，我们还可以买个大点的房子。”
阿赫不再吭声，他一根一根指头地擦拭着他的皮手套。
宋汐转身走向了留声机，醉人的音乐缓缓响起。
“我这大半年陪各式各样的男人跳舞，却还没有和郑先生跳过一曲。”
“我不会跳舞。”阿赫低下了头。
“也许…我又要一个人走。呵，我不想带着这个遗憾离开。”宋汐握住了阿赫有力的手腕，将他从椅上牵起微笑道，“很简单的，我带着你，你跟着我迈步就好。”

笨拙的舞步此刻却不觉可笑，它的每一步都牵绊着沉思。阿赫知道这首曲子并不算长，而做一个决定的时间或许很长或许很短。
宋汐依偎在他的肩上，她在试图抱他。
“这首歌我很喜欢，所以我专门找人刻录了三十遍。”
阿赫僵直的身板忽地放松了下来，他已做好了决定，他决定紧紧搂住他的蝴蝶。
狭小的客厅里，他们在循环的歌曲里来回地踱着步。他们都是被人藏在黑暗里的秘密，他们在黑暗中相互取暖，如今也将在黑暗下离开。
离开，意味着告别。告别，可能会是永别。
“我可以让你走，但你得帮我做完最后一件事。”
阿赫答应了，其实他早已不欠张老爷，无论是生还是养，他早用一次次以命相拼将此抵消。只不过他是父亲，他是即将永远离开父亲的儿子。
对于一个父亲而言，这的确是个艰难又残忍的决定。可对于一个商贾，这确实算不了什么。他之所以喜欢养狗，是因为狗一辈子忠诚，他才会选择养它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