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4)

“我们回去罢！”女子的声音有些低落，帮着孩子收起各自的纸鸢，错开怔怔出神的王生，一步步朝着城邑方向远去。
待王生转身去看时，天边只有朝阳散落的璀璨光华，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双迷蒙的眼眸：“婴宁……”他嘟囔了一句，好熟悉的名字，在哪里听过呢……
他远远随着纸鸢坠落的方向行去，直消失在山林中，最终停驻在一处山崖上，他记起老丈曾提起过的东山，和那一夜的山林，与星空，花与月，他迷迷糊糊不知行了多久，回到家中，大病一场。
他又做了那个梦，不断循环往复：燃烧的烈焰，然后是云彩，每一次都变幻着不同的形态，他睁大了双目凝视着，每一片云彩最终都幻化成婴宁的模样，那一抹幽幽香气，一颦一笑，如花般绚烂。忽然一切都破裂开来，他又回到回乡那日，那双漆黑眼眸：我是婴宁……这一次一切都静止了，他抬眼去看，幽幽眼眸中几乎刺穿了心脏的痛楚，是了，婴宁。
屋外，结满了猩红的结，处处张灯结彩，像是另一个世界。他茫然了半晌，过往一切都清晰起来：那场病，母亲从莒邑好友那里打听到了自己在山上偶遇的人家，那个年轻的女子。这条错乱的线，就在他不知不觉间，无声无息地缠绕在前，让人窒息，他狼狈地从后窗爬了出去。
好奇怪，整个莒邑都被一团衰败的气息包裹着，处处门庭冷落，他找了好久，才见到了个人，背着包袱匆忙赶路，张口询问对方：“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死死掩着口鼻，如见鬼魅似的，远远地逃开去：“瘟疫！死的死了，活着的都逃啦！”
他的心咯噔一跳，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袭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循着记忆走到那片已经不见人迹的楼阁外，窗扉前一簇桃花静静地绽放着，空空如也。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他仿佛看见一只银白的狐狸高高跃下窗扉，幻化成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女子模样，那双眼眸中所有的迷雾都消散不见，温暖得如同春日，那个清晨，旷野上那道暖暖的晨光。
“真是奇迹，公子深入莒邑，竟未沾染半分瘟疫，再休养些日子便无事了。”大夫探了探卧床的人脉像，连连低赞，告辞而去。
那人空洞的眼眸从虚无中折返回来，落到窗口那簇已经凋零的桃花上，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