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莲】江南可采莲（八）上(6)

他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痛……痛啊……”
颜淡冷汗涔涔，下意识想要挣脱，可那双手越箍越紧，像是要死死抓住她这根救命稻草。她正迟疑着是否应该施法把他甩开，忽然感觉手里抓到了什么异物，从血泊中捞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对眼珠！
她捧着那黏糊糊血淋淋的眼珠，又回头去看那满脸血污表情扭曲的年轻人，恻隐之念顿生。恰巧她最擅长的就是疗愈之术，为他医治双眼也不算为难。
她弯起身摸索着靠近那男子，轻言安抚道:“你别怕啊，先松手，我可以治好你的眼睛。”
她声音细软温和，似有魔力一般，对方果然听话地放开了她，呻吟声渐止，他垂下手，安静地等待。
颜淡左手托起那对眼珠，右手轻点，那眼珠悬于掌心之上，翻滚几圈后血污尽除，便随着一道淡粉色的华光缓缓飘向那男子的脸。
她身后尸山血海，跟前则是微末的苦难。颜淡肃然跪坐，男子闭目匍匐，他看不见眼前画面，诡异而圣洁。
就这样，颜淡身边多了个同伴。
男子被救治好后，认定她是神女下凡，说什么都要跟着她，颜淡拗不过，又忖度着自己与幻境中人产生联系，或许能找到破解逃生的方法，便也答应他结伴同行。

这名年轻人相貌还算清秀，只不过脸上身上刀刻斧凿般，都是苦难的痕迹，颜淡原先猜测他青壮年纪，结果一问，才知刚满十六岁，不过在他的家乡，也是已经做父亲的人了。
问及父母妻儿，他只摇头叹息，中原连年饥荒，父母早已不在人世。而今战事四起，更有妖邪作乱，家乡有许多男子都被妖魔捉走，他便是其中之一。至于妻儿，早不知流落到何处去了。
“为何要捉你们？”颜淡蹙眉问道。
“……”他沉默片刻，似乎回忆起什么恐怖的画面，说话都打着哆嗦，“那些妖魔好像跟什么人打仗呢……那地面烤得像火炉，还有一些亮闪闪的箭像下雨一样……他们就把我们这些人扔出去……踩在我们身上……”
说着说着，年轻人神经质地摇了摇头，好像要把脑海中的记忆抖落出去。颜淡见状，扯开话题道：“对了，说这么多，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那人闻言，难得露出些笑容，他答道：“我叫藜，阿爹说我出生那时候正是藜麦成熟。”沉默一会儿，抬头看看天空，又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家里的地该耕了……”
颜淡如鲠在喉，不由安慰道：“要不，我陪你回家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