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师(2)

家里没有什么昂贵的家具，所以整体显得十分朴素：电视，电脑，电冰箱，简单却实用的家具，诚然家中的白墙，白砖，白相框，框得住她的回忆吗？中年女人，她在心里自嘲一生，大概是因为生活了吧，她不再看白相框中的年轻女人和一旁的年轻男人，相片里女人笑得很开心，很开心，是那种纯洁的，发自内心的，最纯粹单纯的。旁边的男人带着墨镜，留着半长的黑发，模仿着小虎队的发型，阳光帅气。她突然一阵没来由的怒火重生，大脑瞬间冲动，无法思考，支配着看向照片的她，让她再难回忆下去。
晚饭吃罢，他的丈夫从厂里回来，但八点半之后还要去上夜班，坐在理发店里依然是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只不过白变成黑，无数的青丝在弹指间滑落优美却又平庸的像极了生活。
摸索着指间的细纹，就是发丝留下的痕迹一样，细密绵长。小街也很快暗了下来，小吃摊前的人三三两两地退去，空气中还残留着城市的味道，打开玻璃门，让空气流进来，带着还未散去的热扩展在每一个角落。
盯着明亮的聚光灯，只觉光线惨白，像谢幕的话剧忘记关掉的一盏灯，打在小街的这一家店地板上，反而她笑了，无声地笑了——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笑了。滑稽剧演员在电视中放声大笑，台下的观众也随之笑出声，像一个笑场却没有观众的演员，笑声瞬间交织在一起。

清澈的风吹散他的两鬓，露出了藏不住的鱼尾纹，在这一条满是冰凉的路上，只有苍老在等着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如此的低沉，却在孩子面前提起自己的气势，在丈夫面前维持平静。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上高二的儿子已经回到家中，在房间中写着今天的作业，她总觉得儿子的作业总是那么多，卷子总有新的，考试根本考不完，所以她放弃去理解，让儿子去像一个读书人那样活着，去寻找书，题，还有卷子给他带来的宝藏——毕竟学费和辅导费还有书本费都是很贵的。
十一点半，丈夫上完夜班回来了，有些谢顶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杯子里的浓茶水，只剩下苦涩的茶根，剩下的丝丝红的发黑的茶水，也在空气中渐渐地散去了的热度。
似乎一切本该是如此，屋子里只有儿子的笔尖还在动，而她和丈夫都在怔怔地消磨等待的时间。
恍惚间，他看见房间里的不是他儿子，而是一个穿着泛黄白衬衫的年轻男孩一样在奋笔疾书。
深邃处的回忆又悄语他耳边：
那是源自二十多年前的声音，
“娃呀，家可没有钱，让你们几个都去念高中了。”
“哎，要不这样让你大哥去念高中，你们剩下姊妹几个学个啥手艺就行了，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