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伊】白鲸(2)

只是将手指探入海面便可以精确测量。
眼前这片海域的大小，已不足她记忆中的十分之一。
那是曾霸占了整颗星球千万年的、霸占了几乎所有领土的巨大“蓝宝石”……如今，竟也黯然破碎。
海伊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深深的无力感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吞没。
涨潮了。
呼啸的浪涛声在召唤，流放的海之民。
海伊艰难地重又站起身。
她纵身跃入水中，身姿依然如游鱼般灵动。
丢失的不只是时间。
在被她遗弃的几个百年内，她最为恐惧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贰
海无声地接纳了她的归来。
海伊漂浮在海之国曾经的驻地，海水温柔地将她托起，如母亲环抱着襁褓里的婴儿。
远不似记忆中繁荣，但也没有预料中那么残破的画面映入她的眼帘。
可是，这里的一切，却远比战争本身更令她痛苦——
只有无穷无尽的，无穷无尽的，牢笼般的蓝色的、通透的海水。
海洋是包容一切生死存亡之地。
它沉淀了历史的浮沙，掩埋了战争的遗骸，腐朽了文明的痕迹。

可是这样的亚特兰蒂斯，安静地令人如此绝望。
少女不甘心地继续往下潜。
在更深的海域，是连光也无法穿透的漆黑。
但海伊依然能看得极为清楚——或许，是蒙受了起源结晶的祝福吧。
在人际罕至的深域里，向不同方向倾塌的高耸石壁、锈蚀的金属齿轮、被切割出锋利边缘的高硬度水晶、变色的珊瑚骨，都逐渐显露出原型。
这里，是曾经的纷争留下的最后遗迹。
那辉煌的、幅员辽阔的故国啊，在陨落的最后时刻，竟变得如此衰微……直至灰烬都融入洋流，化为养料。
海伊伸手抚上铭刻着碑文的石壁，字迹已然磨损不清。
……很遗憾，没有任何熟悉力量的共鸣。
连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海伊无声地喟叹，她再也吐不出哪怕一字一句。
这话语即便说出口，也无人能应答了。
她似乎就这样轻易地被亚特兰蒂斯抛弃了，斩钉截铁的——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遗落在时间的荒野，见不到故乡的人。
世界还在轮转不停，种子长成大树，老树凋于尘土，新的文明在未知的星系生发，谁又会记得曾经的文明有过怎样光辉动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