辐射区的濒死态(3)
音爆,剧烈的嘶吼轻蔑地从银灰色的飞掠物下释放。腾空的火球顷刻吞没了Ham所在的街区。
猝然的陨灭让我的头颅晕眩,曲臂蜷缩在土石间,低伏谛听着震颤的大地。北约军空袭掷下的钻地弹,云爆弹在鼓面上噼啪作响。Ham如果在场大概会嗤笑我的动作像松鼠幼崽,然后把我的掩饰调侃为“文绉绉”。
避难所无疑是在覆盖区内,不甚明了是被摧毁或是被掩埋。
不论如何,灾厄抹煞了我的期许最后能寓居之所,唯有向内陆腹地撤离了。临走前我摸索过几个黝黑残破的巷口,试图定位Ham的身影最后消逝之处,半晌后,方才辨识出了他。
一截匍匐在瓦砾堆里的躯干用焦黑的碳化色来凝固它自身。自脖颈至肱二头肌,本应平滑的肌块被镂空的榕树根所取代,虬曲而狰狞地缠绕着向上突刺,表面纹理点缀着金属光泽。枯槁的头骨失去了软组织,只能用空洞的眼眶对着天空发散出遐想。暴突的牙齿以丧失啃啮能力的角度歪斜着,下颌断裂性地向外敞开,与上颌形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旋即被世界终止了似要发出的哭诉。
不,我能捕捉这细若游丝的幽怨。
安非他命的致欢欣感扭曲着我的情绪,我的伤悲本该朦胧着护目镜,但却使我亲睹着血液折返回天空,倒灌进苍莽。穹隆开始恢复我所钟情的澄澈,自熏醉的橙渐变至深邃的蓝。
坠落了,尸山血海,杂糅着那些迷失的砖瓦与铁屑。血肉化成浆液涂抹在海岸上,被狂潮裹挟着无法挣扎,湮没。
防辐射服在被放射性的风尘吹拂和裂解,我不在乎。我有一种剖出心脏握着它的冲动,但生命的搏动不止在于此。
生者会拷问自己苟活的意义,无限双目光的逼视和难以竭尽的自我审判会接踵而至。
但终究要为自己嘟囔一句:“活下去吧,生者。”
我无法用我的泪痕为你悼念,因为那些颓丧的面容不值得被拯救。
蒸汽朋克,柴油朋克,原子朋克,赛博朋克……
支离的画幅无法支撑起最狂野的幻想。只有当连绵感冲刷着你的感官,当悲咽声拖曳着你的思绪,你方能在无力的叩击中意识到己身坠入此地。
那些执念梗阻在你的头脑当中许久了,想要拉扯着包袱是无法前行的。
推入最后一针二甲哌替啶,我转向旋翼呼啸下的群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