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0】茶厝【南北组国庆24h】(9)

我晨间迎送客后闭目小睡，傍晚醒来，准备待人们饭后饮茶，见她在后厨煮茶，充当小厮。她煮茶，贴墙听我和老茶客说话。老茶客二更饮茶，中老年，告病还乡，十分关心国事，要和我谈野史逸闻，评价社会和朝廷，朝廷讯息他总要过一年才知道，记在本上，上午题诗会友，晚上推门喝茶，总要一壶铁观音，喝茶时掏出总被茶水烫皱的、泛黄的的记事本和我谈天，望着窗外湿漉漉迷蒙的月亮，想一想今天该翻到哪页，讲他朝中上疏，与人对辩，他说我想这里要修桥挖渠排水补危楼，他们不做。我说，嗯，太远啦。他用手指着记事本讲出来，面露愁容，故事流利，中杂有许多语气词，啊，哎呀，哈，是吧。我坐在他身边，再拿一个杯子，喝茶水，不时应和，对，听他的故事从关中飘至东南。
他说中原打仗，西北疆境现今还未收复，随打随停，你说这可怎么好，胡夷犯我疆土，我军士，奈何不敌。
我点烟轻笑，嗯，关中西北多沙，埋血骨要快些，也不易腐坏。
他说，我尚在时，乐正府上出了个少年女将军，芝兰玉树，意气风发，身形高挑，喜欢穿红衣，像血一样。朝中老人见她不爽，处处排挤，逼她应付许多险恶战事，见她屡次大难不死又日日弹劾。后来她辞官，不知下落。

我呼出烟气，从后厨端了杯加方糖的红茶，喝茶清嗓，说嗯，听说过啦，当年中原风云，都卷到此了——所以她改行给高官世家刻碑了。
他问我你这是从哪听来的，我说老人家看后边，我几月前后厨雇了小厮，不做事，拿着我的工钱每日云游，她知道的必还要跟我讲讲。
她端来开水添茶，说，好吧，我是不做活的小厮，明日要继续云游，老板娘欠我讲故事的工钱。
中年男人说，你是……
她叹气说，阮是歹命人。
我笑着将烟气吐在她衣上说，这样讲，阮是好命人。
我送走客人，对她说，那我来还钱。你想不想吃水果？
她半眯眼睛，说，老板娘要我载你？
我说，不用，我自己可以骑马。
回来时路过广场，昏黄的油灯点染石板路，从它所在中心位置，一座天主教堂，雕花彩窗反射灯光，浓暗的红绿蓝黄印在她脸上。那时她坐在教堂正面门前台阶上，长辫垂在地上。我在马上扔给她一个苹果，红色果子在灯影下摇动，落在她的左手上。
她说，我今晚要走，等你路过这里，还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