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之影(7)

09
你知道一段感情是如何走向终结的吗？很小的时候我见过一个不小心踩到牛粪上的孩子，他破罐子破摔一样开始用脚拼命搅动牛粪，四周围观的孩子又哭又笑，哀嚎声一片。感情的落幕，大部分和这很像。
曾经有一句话让我永远记住了一本书：在母亲节一位母亲能够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是一颗正中眉心的子弹。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理解作者的意思。
吃完晚饭后，饱腹感带来的幸福填满了我和亚衣香之间的空气。她正笑着和我讲高中时候的一件趣事，我觉得她比平时更可爱。即使没有道歉，感情的修复也是肉眼可见的。
我陪着她走完公寓前没有路灯的一段路，来到十字路口。她说谢谢你咖喱很好吃，你的厨艺进步了。我苦笑说可是我只会做咖喱，顿了顿，我说我有事想和你说，但是让我们一起走到下一盏路灯再说好吗？
我们走过一盏又一盏路灯，我们的感情溶解在不连续的黑暗还有她的啜泣中。
10
姑妈觉得透明的表哥很碍眼，经常找理由训斥他，表哥起先顶撞了几次，后来把她的话当耳边风了。姑丈一开始很担心，经过和朋友的讨论，认定这种症状的原因在于与社会缺少必要的联系，因此经常把表哥带出去打篮球。后来有一次表哥把球友揍了一顿，他们就再也没有去过球场。

经过这些努力，姑丈他们发现每一次干涉都让表哥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就只好放任自流了。
三年后我去了父母所在的城市读初中。离开姑妈家的时候，表哥的半条手臂已经近乎透明，变得像是凝胶做成的一样，只在深处混杂着几缕血色。
我读高中的时候，表哥在南方一所大学读物理系。我偶尔回去探望外婆，或者表哥来探望我们的时候，他会和我讲量子物理相关的东西。姑妈家变化最大的是表哥的房间，里面堆满了机器和电线，白天的时候也暗无天日，像是忘记在哪里见过的服务器机房。而这时表哥全身都被透明所侵染，他白天为了遮住左边的脸戴上了黑色的眼罩。
虽然我们都有些担心，但是透明化之后表哥变得比以前更快乐了。
11
时光流逝，我考上了北方的大学。和理科的表哥相反，我大学选了人文专业。为了和只顾着自己的表哥划清界限，我为集体活动尽心尽力，在学生会里有了自己的位置。
可悲的是，这些和表哥的联系都是近来才慢慢察觉到的。自从开始回忆，表哥变得无处不在。随着阅读量的提升，我在每一个有魅力的反派角色和每一个蛊惑人心的叙述者那里都找到了表哥的影子。
毕业前夕我向家人表达了留学的意向。母亲有些动摇，但是父亲大力支持。年轻时候出去走走总不会错的，父亲说。于是我来到了人生到过的最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