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创作】谁先杀了她的？(2)

在寒风中工作的时间太长，她的另一条腿患了风湿症，有时候晚上会疼到睡不着，不过她的房子像个鼠窝，就在垃圾场旁边，臭气熏人，闻着这熟悉的味道，睡眠是不成问题的，也许如果强迫她睡干净整洁的卧铺，反而会不习惯。她时常安慰自己，这住处多少有个遮风避雨的棚顶，比桥洞下的流浪汉们要好很多。
下雪天或路面湿滑的时候，她经常看见行色匆匆的，穿着黄色上衣的外卖员滑倒在路面上，有时候会发生连环事故，外卖员会死于当场，家人去公司大闹，得到微薄的索赔，她看到公司门口，小职员穿着干净笔挺的西装，用力地推搡着憔悴而悲伤的父母。
马嫂在乡下已无亲人，惟余一个年逾九十的老祖母，她像是逃难般地回到乡下，像城市废水般，终究还是流回了农村的河道中，她倚在公交车的玻璃上，望向窗外快速往后掠去的柏油公路和树木，眼神空洞无物，怅然若失。有时候，她闭上眼，又睁开眼，往往不能确定自己身处在什么地方，她拖着清扫的工具，穿梭在大城市车来人往的街道上，看着眼前价值几亿的一栋栋精致昂贵的现代建筑，洁净的玻璃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马嫂用手划着公交车上的玻璃，写下“命”字，这是算命师傅教她写的，是为数不多的她会写的字之一。她看着玻璃上的“命”字，周围环绕着清晨水汽，她仿佛看见穿着黄色工作服的城市工人在升降梯上清洗玻璃的场景，她此刻闭上眼，幻想着自己就是升降梯上的工人，危险又兴奋，心吊在嗓子眼，砰砰乱跳。她想象安全帽的束带摩擦着她的脸，痒痒的，刮擦着她脸上粗糙黝黑的皮肤，越过束带，她看见摩天大楼下面白领们在大楼门口处进进出出，像遵守着公共秩序的蚁群，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她每晚喝的疙瘩汤上，也有这样的黑点。她也时常幻想着飞到摩天大楼的最顶处，看看这变幻无常、包罗万象的城市，这么大的空间，汇聚了亿万颗尘埃，她就是这尘埃中的一颗，漂浮在宇宙之间，没有来处，也找不到归途。
公交车紧急刹车，发出嘶嘶的巨响，将马嫂的思绪拉回了公交车内。司机震天咒骂，脏话狂泻而出，车上众乘客也往前探头，想要看看路面遇到了什么障碍。车门打开，一个女人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