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V的日常（13） 桥(4)

一条不长的小河，一座窄窄的稍拱起的桥，栏杆上水泥染了锈迹，坑坑洼洼的表面来自空中哪一滴落雨？我也许该如往常在桥边驻足，眺望着河边的小亭上，落日一点点沉入那无人问津的华盖，夜的帷幔在身后慢慢升起，传来风的呼唤。但我还是转向了略显光突的前路，桥面遮住了路上厚积的尘土，那尘土之上为车辆与行人所一遍遍碾过的足迹指引着家的方向。
在桥的彼端，轻灵的步伐将一个身影送入我的视线。
“V？”我有些错愕，一时不敢辨认。
她似乎变了一副模样，晚风撩起她的头发，那些稍显彭松的银丝沐浴在夕阳下，发梢金芒攒动，仿佛一片又一片暮光盛放。我突然生出一种幻觉，那璀璨的光接作她的秀发，随着闪烁的银丝一同，如这桥下的水，如这穹下的风，恬静而自由的飘荡，仿佛延申进世界的尽头。她身上黑白相间的衣裙，她腿上裹束出美妙曲线的长筒丝袜似乎都变得不同，举手投足间，天河外洒下的光束在那衣裙外嵌上金缕，如夜样深邃的墨色反常地凸显出云霞般的瑰丽，双腿外织物的纹路间不曾间断地闪烁着的，若夜空间的星辰，便当那人踏着星光漫步之时，颈间垂下的丝带在光影间不甘寂寞地燃烧。

那一刻，她就如同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斜阳下，她的一半是这流光的幻化，肌肤外的光晕与俗世划下鲜明的界限，那只眼中迸发出平和而圣洁的力量，一如那亭上的夕阳，那样遥不可及。眦角勾出一道笔直的亮线，割裂了晨昏，黄昏中有着黎明的痕迹。另一边少了阳光的点缀，白皙的面颊别样的红，大约这才更像是那个我深爱着的人，默默行走在这尘世之间，纷扰繁复，她也从来独特。没有阳光的干扰，我才能触及那眼神下掩盖的内心。V同样对我的出现感到惊讶，两步之间多出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停顿。她手中提着一个保温壶，在一座没有标记，也没有什么行人车辆的桥上紧贴着惯常的通行侧走来。她从来如此，格里芬的人形们评价V是一个严格遵守规则的人形，也许对于那时那个迷茫的商品而言，遵循他人所划好的路径是一种让她能从自我否定中暂时解脱的方式吧。
我们一起踏上那座桥，在桥中央相会。世界如此静谧，便是桥下的流水也敛去声息。河水倒映金色的天地，每一道波纹的简单变化汇聚为这蔓延向视野尽处的粼粼波光，最终汇入那轮斜阳，不似人间物。小亭外青松碧杨失了本色，层层叶，层层光，碎叶间日影斑驳，编织起缠绵的丝线，连接着虚幻与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