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冬梅】所有的快乐(4)

“因为她就是我的心。”
你说的是谁？
“我不知道。”
我们有时羡慕机器人，不是因为机器人不知疲倦、运算快、动力强，而是因为遗忘的能力。按下计算器的归零键，清空电脑上的回收站，屏幕便重归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等待着新的输入。当他回到家中，发现安保机器人记忆体的损坏，于是为之换上新的配件，原先的记忆也一并清除。
可是，扑克洗牌一次多少保留些原有的顺序，专家也能复原电脑上删除的文件，更换记忆体的机器人仍沿着原有的程序前行。安保机器人继续扫视地面，似乎不是在排除安全隐患，而是在寻找其固有程序缺失的碎片。
我们把安保机器人损坏的旧记忆体插进飞船的电脑，想要从破碎的记忆中看到我们早已熟知的答案。
安保机器人第一次开机。他的脸，伴随着几句简单的嘱托。身旁沉睡的小东西，不过苹果大小，方脑袋，圆身子，一双手臂，两组轮子，球形的身子前方有几个圆柱形的窟窿，黑洞洞光溜溜的。他接着把小东西唤醒，实验机器人转过头，向安保机器人抛出一个最快乐的电子眼神。
安保机器人在巡逻。残夜将尽，黯淡的蓝天骤然溢出一缕金黄。画面在东方的地平线稍作停留，随即冲进屋内，实验机器人正在几个试管之间观察记录。安保机器人绸缎般细长的机械爪抓起了实验机器人，将其安放在屋顶。东方的金黄渐渐蔓延，与黯淡的蓝色融合，最终成为漫天的明亮。

安保机器人在检查房子里的设施。日上三竿，他趴在床上睡得正香。安保机器人绸缎般的机械爪伸向书架，取下一本失了封皮的小说，在一地文献期刊中就地摊开阅读。书翻过一页，他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轻声念着似乎是她的名字。安保机器人看他片刻，似乎确定他不会醒来，便继续看书。
安保机器人去向他汇报检查的结果。“你胸前这几个窟窿是装什么用的？”他正向实验机器人发问，“看这大小差不多能塞个试管，看这样子能存些锌粒、大理石、电石之类的。”安保机器人停在原地。“我的心，先生，我的灵魂。”实验机器人回答。
安保机器人检查实验仪器的状况。圆月西斜，他在实验台上沉沉睡去。实验机器人面对他熟睡的身躯低语，更像是在说给安保机器人听：“你以为，因为我专注、固执、矮小、没有通过图灵测试，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的心跟你的一样，我的灵魂也跟你的完全一样！要是编织者赐予我一个肉体和一点自由意志，我就要让你感到敬佩、臣服于我，就像我现在敬佩、臣服于你一样。我现在跟你说话，并不是通过机械、程序，甚至不是通过物质和能量，而是我的精神在同你的精神说话；就像两个都穿过了视界，我们站在奇点深处，是平等的——因为我们是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