邡邡(6)

“‘我’能感受出来，你眼泪不停的流，最大的原因就是你有可能会成为‘我’。但，你该庆幸的不仅仅是自己当初有过一番哭闹，而是，哪怕那个年代，你妈妈也是真的爱你。对，‘我’一开始也觉得你幸运的地方是遇见了‘我’，改变了你的人生轨迹。但，‘我’后来到你的世界更早的时候发现，咱们妈妈那会儿已经怀孕了，虽然不知道是男是女。但，不同的是，你妈妈其实在你被送到阿姨家试试的时候，一直在试图说服家人把你接回去。在你哭闹着被送回家之前，已经说服了你爸爸和奶奶，天亮就去接你回家。也就是，‘我’的存在，你的哭闹，其实并没有改变什么。你妈妈一早就决定哪怕放弃还没出生的第二个孩子，也不想丢掉你。虽然，对于你没有出生的弟弟，这个决定很残忍。而且，也不知道如果你妈妈知道最后流掉的真的是个儿子，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但，她真的愿意为了你放弃其他可能。
而‘我’生母，一直都觉得，如果不生个男孩继承香火，就没有完成为妻的任务。从她怀孕起，就觉得她有了新的完成任务的机会，而‘我’当然是她妹妹哪怕一直都习惯性流产，也能成为母亲的机会了。知道这些之前，我只是以为，我是在无病无灾的环境下，最糟糕的一个发展方向。正好‘我’生父母和养父母都生了孩子，并且都是儿子，‘我’才会是多余的。说来，计划生育让一些女孩出生就死在了自己家人手里，却也同时强行让女孩社会地位迅速提高。我一直以为，‘我’只是生不逢时，晚生三十年我的故事就会完全不一样。对，也就跟你晚生三十年，不婚应该不用被家人以死相逼一样。”

“可当知道你的世界的妈妈时，‘我’真的嫉妒了。甚至于，你不齿的，觉得父母对你的能力不信任，而去走关系送钱的经历，也让‘我’嫉妒到发疯。 ‘我’想跟你互换，想取代你，想感受一下来自父母的爱。不，让‘我’说完，你别说话……”
我：“但，你我就算互换了，你受到的伤害真的能消失吗？”
“‘我’不管能不能消失，就是想去一个这样的世界。不要给‘我’多嘴。本来指出一个最好的人生就是为了给‘我’自己一个退路。讽刺的是，你的人生不是‘我’指出来的，我反而更想要了。”
突然一机灵，清醒了。还是在回家的路上。但不放心。打开手机，发现妈妈和阿姨的电话号码都没有存过。打开微信，确认了一下，这是不曾被收养的世界，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