邡邡(3)

妈妈告诉我，我一直都还很幸运，碰到了一群好老师。她说，初中和高中期间，她给大概七八个老师送了钱，只有一个在她刚拿钱时趁四周没人熟练得打开了抽屉，其他老师都是坚决不收。而那位收过钱的老师，从此也不再在我这里鸡蛋里挑骨头了。其他不论是因为承认我这个学生的能力、还是学校管理到位、还是老师们自己对自己的要求，都让我妈妈庆幸我能碰到这些老师。我听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我爸妈偷偷让我省了不少来自于被老师针对的自我怀疑。虽然，我一直觉得至少在学校，自己已经努力达到不受这些规则的制约的水平了。不过看来，我爸妈还是觉得我这水平不够火候。
上大学期间，我爸偶尔提到要是当年生了儿子而不是女儿，就要出去闯一闯了。因为生了女儿，我妈说不要闯没闯出名堂，还丢了稳定的工作，也就打消创业的想法了。我觉得很有道理：一方面，女儿嘛，养大了嫁人要比养儿子经济压力小很多。向来如此。就算在女孩自己的眼里，也是男孩更值钱的。这种从小就接受的观念，有什么好怀疑的。别随便无论什么事儿都扣“重男轻女”的帽子，传统观念罢了。另一方面，爸爸只是听了妈妈的意见，就像自己又不是做决定的人，提起错过的机会，爸爸自己也不用显得那么没有先见之明，而应怪我妈太谨慎了，不知道我爸的实力而已。想来我觉得这方法还挺好使，有问题咨询父母之后再做选择，如果结果不够好，我就可以理直气壮责怪他们当初的意见不正确、不合时宜了。

上大学期间跟大部分同学一样迷茫。毕业的时候，想做老师。家人还挺反对的，感觉屈才了。那个年代，大家基本都是：抱怨着国家教育质量差的同时，觉得从好点的高校毕业的人当老师而不进其他听起来高大上或来钱快的行业真的是屈才了。我跟我妈说，我想跟我那其余五六位老师学。我妈妈表示：“跟你讲塞钱的故事，是想让你知道这个社会的灰色规则，让你学会变通。”我回答：“我当然是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跟我想象中的美好不一样的地方了。但，在我谴责这些不美的东西，也要变得不美吗。”妈妈说：“你以为你很正直，其实这只是你们这些秀才的固执，以后会让你吃亏的。”我说：“说我固执我同意，但我不正直。我只是不喜欢被外界强行改变我自己的价值观。”当然，我妈也只是准确得预测了“你如果要进学校当老师的话，是呆不久”的结果，却也不能改变我当时的想法了。
不过，离开学校的最大原因是自由散漫惯了，受不了太多的规则约束。而不是我妈妈说的固执到待不下去。
上班后，也跟大部分同龄人一样，变佛系、变宅，不爱社交。也看透了甚至表面和睦的夫妻都没几对，更何况不是表面的情况你还看不到。婆媳关系更是古今中外都不愁没节目的。想通了为何非要找一个人（或者一家人）让被宠到大的自己受气。嗯，对，各类女权慢慢在中国兴起的时候，还赶了不婚主义的时髦。当然，大家眼中的不婚都是暂时的，就跟丁克一样。不过，又有什么事情不是盖棺才能定论的呢。要是当年奶奶知道救了我，我爸妈可能会绝后，会犹豫一下，不小心错过抢救时机吗。而爸妈大概也是看多了肥皂剧吧，“你不结婚，我是活不过六十岁的。”“你不结婚，我就去死。”仔细想想，真是很奇怪，我爸妈要是真死了，也消除不了女儿三十岁依然不结婚的污点；只有我这个女儿，三十岁之前死了，才可能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