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记忆】永远消失的夏天(3)

我明天就要走，下午一点，坐那趟公交车。苏明明托起李舒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格外柔和：
小舒，你想好你要不要来，上午我会在泳池等你，这次走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你要去哪里？你告诉我个地方，我去找你。李舒惊惧于苏明明那张忽然间陌生的脸，仿佛有某种特质使她发生了完全的蜕变，一种彻底向上的蜕变，这蜕变让李舒完全不敢看他，一种自惭形秽的自卑感在李舒心底悄然发生。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我没办法告诉你一个我自己都不确定的地方，但唯一确定的是，我们会结婚，会改变，会摆脱这里的乌烟瘴气。
可我们现在十八岁都没有，逃出去了又能做什么？等着饿死吗？
重要的不是能做什么小舒，重要的是要摆脱这种永远碌碌无为的无力感，你明白吗？苏明明温柔的抚摸李舒的脸，轻声开口道：
你不要害怕，你不想来可以不用来，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你有大学要读，有自己的未来。
可你走了我们以后怎么见面？我们两个该怎么办？李舒质问道。
你知道有个日本作家说过一句话吗？苏明明揉了揉李舒的头发。
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还有。苏明明眼眶里明明一直在冒眼泪，这时却笑着说，人不是一点点长大的，是一瞬间长大的。

始终不敢忘记的是当时她那张绝望坚决的脸，像尖刀似地插进心里。
李舒在黑暗中闻到淡淡的香水味，几乎同时座位的靠背轻微震动。有人坐到他边上了。大概率是个女生。
这样等待到站的时间便漫长如同上学时期等待下课时的煎熬。他在心底默默数着数，听公路上各种车的喇叭。一边在脑海里思忖身旁的女孩子的长相。
沙坪路一号已到站，需要下车的乘客请注意。公交车上的喇叭传出略显僵硬的女声。
睁开眼睛，李舒站起来。身旁那个女孩已经起身走向公交车门。他微愣了一下，跟上去。
下车的瞬间热风迎面袭来。
李舒看见那女孩子有条不紊的戴上冰袖，笼上口罩，戴上帽子，最后还从手边的包里拿出伞打上。这一系列操作把他看得目瞪口呆。
女孩似乎注意到李舒的目光，白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土包子。接着从他面前走开。
李舒打开导航软件，认了认方向，顶着大太阳向游泳馆走去。
这样剧烈的日光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熟悉感。
他还记得高三那年离开老家去大城市读书时也是这样毒辣的天气。那以后他很长时间都没回过老家，每次都推说在城里打工挣学费。那天路过苏明明家，她那充满恨意和蓄满泪水的眼睛让他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