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记忆】永远消失的夏天(2)

他们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学，关系好到随时可以去各自家里蹭饭。所有人，他们周围所有人都坚信他们肯定会走到一起。
然而在那年夏天，如同一个噩梦似的，把所有东西都拽进了深渊里。
李舒还记得是八月的某天，他和苏明明在镇上的游泳池刚游完泳。一堆大人带着小孩冲进泳池，苏明明说不吹头发了，他们走回去吹会儿从山腰来的热风，正好弄干头发。
出了泳池。苏明明走在前边儿，赤裸的脚每步都会在马路上留下一个湿漉的脚印。李舒低着头，看着她的脚印，心底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跟着那些脚印走。他的脚要比苏明明大上一圈，踩上去以后苏明明的脚印就变成了他的脚印。
李舒莫名觉得高兴。不过没走多久，苏明明就说脚痛穿上了鞋。
再度陷入沉默。他们走在铺向县城的水泥公路。路旁种满了饱满水稻，风一吹半空全是稻香。李舒抬头看着苏明明的背影，一时不明白她想要做些什么。
你想出去吗？苏明明突然说。
去县城吗？李舒迟疑道，还是去更大的城市？
都不是，就是出去，离开这里。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但我想出去。
我不想出去，出去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李舒摇了摇头。

那你要一辈子呆在这里？变成和这里一样的人？
没什么不好，人总是一点点长大的，我不喜欢大城市至少现在不喜欢，去年我去蒙恩打过一次暑假工。那里给我的感受，你知道吗？他们根本瞧不起穷人，好像一代代都是如此，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一样。
我知道，你害怕了。苏明明嗤笑。
李舒沉默了一会儿。
你说得对，我是害怕，这没什么。
可我没有退路了，你知道吗？苏明明突然扭过头来，我没有退路了，我家供不起我上大学，他们把唯一的机会留给我弟弟了，他今年才高一。
李舒怔怔地看着苏明明的脸。她的脸已经被泪水打湿，表情委屈极了，像是刚被抢走了糖果的小女孩一样无助，她的眉眼却倔强地梗着。瘦弱纤细的肩膀不时抽动，喉咙却使劲儿憋着哽咽不愿出声。
李舒顿时沉默了，他觉得这已经是遥远的大人世界的事，他根本插不上手。
他们说等我年龄一到我们就结婚，我不用读什么大学，在家当个超市的收银员就好。苏明明冷笑了一声盯着李舒，我死也不会一辈子碌碌无为困在这里。
李舒张开嘴，下意识里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只好低着头看着地面，看着苏明明皎白的脚。水珠已经被晒干，在阳光底下白得晃眼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