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2)

你仍不甘心于注视，你在光芒暗淡的黄昏时刻，紧盯着那颗失去炽烈而变得血红的太阳，你竭力的克制着自己，绝不能像神话里的那个愚人，但你的理性绝对控不住欲望的你，你向它迈出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然后是奔跑，你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夸父，你在心里评判自己的荒谬，心里的你又在嘲讽自己的可笑，你在追逐，你在奔跑，你在喘息，你在口渴。只有在不断追逐的此刻，你才意识到自己的前路是真正的清晰，而不是那路边的花草树木，阿猫阿狗。
也许你喝光了江河湖水，让渔夫不能捕捞日月，也许你移走了重峦叠嶂，让樵夫不能摘下星辰。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都一样，都在和夸父一样追逐着光芒，追逐着日月，直到我们来到一处悬崖，直到我们走到深渊，平山不可，填海不能，有人说深渊的下面是天堂，有你想知道的一切，有人说是地狱，有你不想看到的一切，也许你已经跳下了悬崖，坠入了深渊，在最后一刻还在鼓励着我，也许你在这悬崖上看到了我，像我一样迟疑，不决。
却又不肯离去。
你将会看到我坐在这悬崖边，看着遥不可及的天边，看着深不可测的崖底，看着高不可攀的云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有在不断迟疑的此刻，我才听到和我一样迟疑的你在说：光即是波也是粒子。

我的前路一直是明亮的，也一直是黑暗的。
于是，我终于意识到，它是不可知的。
我不再想着跳下深渊，也不再想着驾鹤而飞，夸父累了，也死了，我也累了，在黄昏的此刻，坐在悬崖上静静的看着日落，就够了，就已经够了，即便是忙碌了一整天后，疲惫不堪，我也把它当作是我每天必做的事情，有时我会坐到繁星点点的午夜，但更多的会是太阳把我叫醒，让我看着它日出。
我一直在看着深渊，我一直在注视着深渊，我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出了什么，唯有漫天的蝴蝶飞舞，在围绕着庄公飞舞。
日薄西山，一次又一次，一成不变，一如既往，而我却一直在变，时光变迁一直压缩着我坐在悬崖上的时间。而我的时间则给了吃饭睡觉，给了亲人朋友，给了寻欢作乐。
我的太阳薄落西山，站在太阳前的我也该如此，我站起身，拍拍裤腿上的泥土，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我逐渐沦为了生活的奴隶，享受着生活带给我的安逸与宁静，我知道即便我没有坠入深渊，深渊也会一直注视着我，将我的身体侵蚀，将我的大脑腐朽，将我的心灵玷污，我接受了像动物一样为了生存而生存的事实，接受了像渔樵一样为了活着而活着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