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4)

“是洋人罢。”绫低垂着眉，坐在我的对面，伊一定是去戏园寻伊的洛先生时，听见了风声了。
我没有言语。
绫抬头看我，似乎还有什么希冀，“五百人，我们家还有的么？”
我没有言语。
绫似乎预兆到了什么。
我们这样久久的坐着，整夜。
捌然而洋人终究是没有来。
日子依旧如常的过着，并没有洋人来搅乱，戏园里的姑娘依旧咿咿呀呀的唱，乐正家的生意也熙熙攘攘的开。
只有绫，依旧将自己锁在房里，不饮，不食。
我知道，绫在怨恼着伊的天依，伊的洛先生的离去了。
我久久的注视着通向二楼的绫的房门的楼梯。
“乐正，发什么楞呢？快接着！”
人牙子嘶哑着喉咙正喊着，把一份火红烫金的婚柬硬塞进我的手里。
“乐正，我就说，买了那北地的丫头，你不亏啊！”他依旧满面笑容，“这不，用这丫头帮你顶了一灾罢。！”
我低头看了看有些褶皱的婚柬，新郎的名字是一串我并不能看懂的外国字，另一边则是一个名字。
我不记得这个名字，我不想记得这个名字。

但我知道，这个名字很值钱。
不管是买来时的五百三十块，还是卖掉时的一整个乐正家。
我将写着这熟悉名字的婚柬放进衣袋，展露出生意人的笑容。
“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人的本性，果真是恶的了。
要抱着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人，尤其是这个人，是一个在自己心上钻出几百个窟窿的家伙。
玖
今日，是名角洛先生出嫁前的最后一场戏了。
绫执意要来，眼尾还泛着红色。
人牙子和他的那位“先生”正笑着迎接我们向内走去——
比之前笑的还丑。
戏台上，挽着飞仙髻的姑娘迈出一步。
好戏，正开场。
拾没人知道，乐正家的戏园那日因何走水，只知道那一场大火，吞没了除乐正家二小姐绫以外的一切。
她的兄长龙牙，在拼死将自己的胞妹送出火场后，转身又投入进去。
有人说，他是为了救出洋人的特使，换今后的荣华。
有人说，他是为了救出胞妹的情人，换今后的天伦。
后一种可能更为人所相信，因为洋人的使者与他的代表化为焦炭的同时，这位年轻的家主正紧紧的护着一位女孩，在烈火中熔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