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2)

“三百五十块。”
“低了，三百八。”
“三百六十五。”
“七十五。”
“六十五，多一块大洋都不收。”我抿嘴望他一眼。
人伢子听了这话，便和下了甚么大决心似的，咬住了他那口黄牙齿。
“成，三百六十五块买一个清白丫头，不过乐正，别的都能这个价给，有一个不成，你给五百都不成。”
“哪个？”
他发了狠似的用目光的刀尖对我凌迟着。
“叫辆汽车，伊教我安置在城外洋楼了。”
叁总是有人说，人的天性本就是恶的，相看他人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得利。
我现在对此很确信，因为我究竟是掏了五百三十块单买下来了那个挽着奇怪发髻的北地丫头，只是因为伊的嗓子和模样绝对能把那五百三十大洋挣回来。
我没问伊叫什么，毕竟只是个要送到戏园子里学唱的丫头，我并没有时间来记忆一个丫头的名字，家里要分走我精力的事很多，譬如说我吵闹着要去家里新戏园子顽耍的妹妹。
正巧送这批丫头往戏园去的车要一个人随着，便教伊去好了。毕竟一整车上都是值三百六十五块钱的姑娘，乐正家的二小姐亲自押着也不为过。

哦，还有一个值五百三十块的。
肆总是有人说，人的天性本就是恶的，总是会因莫名其妙的事情而嫉妒。
我不愿承认，但绫不知从何时开始，与我的谈话里便常常夹杂一个我并没有听说过的名字了。
我终于是没有忍住，在晚餐的桌上询问我的妹妹了。
“是天依呵，那个在咱家园子里的！”绫兴高采烈的和我说着。然而我却没有想起来，戏园开了已有年余了，少说也有百八十个学戏的女孩子在里头。
“那个你掏了五百三十块大洋的！”绫并不很高兴，似乎我对一个戏子的印象只有五百三十块钱是很令人羞惭的事。
但我确实是由此记忆起来了。
“你和伊？如何认识的？”
“我送天依去园子那日，伊雀儿似的蹦跳着来和我搭话，像不知晓自己是个买来的似的，我见傻的可爱，便嘱咐几句管事的，教园子里的人好生的待着的。哪知这傻丫头记下了，我再去时，便寻着来同我顽，你知道的，我又并没有几个顽伴——”
是了，绫是很活泼的性子，却又是乐正家的小姐，不可很轻易的交朋友的，这也难怪遇上个有趣的学戏丫头，便视为至交的闺中密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