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的岸【浊心篇·三】(4)

我一边牵住她的手，站了起来，一边望着灰褐色的苍穹，自言自语道：
“是啊，天要黑了。”
“得快点赶路才行。”
梦结束了。
睁开眼睛时，眼前是帐篷熟悉的顶部。
我从毯子上坐起身：今天浊心没有偷偷溜进我的帐篷里。穿戴整齐后，掀开门帘，看到她坐在舞台的边沿上，把脚泡在水中，昂头轻哼着歌。
很难说是我的任何行为起到了教育作用，因为类似的事情，几乎完全取决于她的心情。
这两周以来，我每天行程多了三项内容。
趁着水烧开的间隙，我绕去了幕布背面。板条箱里的泥土上盖着一层捡来的干草，下面躺着我种的土豆。草缝间已经冒出了绿色的小苗，苗端团簇着还未展开的嫩叶。
腐草的肥力让它们生长得很好，看着土豆苗生机勃勃的样子，仿佛心情也得到了净化。

按照过去在风笛的苗圃帮忙的经验，大约十周以后就能收获了。
说来奇妙，罗德岛的干员们现在身在何方，是生是死，我都一概不知，但他们的技能却在帮助着我生存下去。
吃过早饭后，照常教浊心说话。
她的情况很特殊，能听懂我说的话，能认识文字，唯独忘了如何发音，可能与生物结构发生的变化有关。
按理说，她完全可以照着字典自己一个个字重新掌握，但只要我不在身旁，就完全没有动力。
所以只能每天抽出一段时间，圈出十几个常见字，并监督她练习，等待某天能达到一个可以沟通的程度。
最后，结束晚餐后，浊心几乎雷打不动地在积水的观众席中找到一个能看见星空的座位，发呆直到睡觉。
我则坐在火堆旁，开始调试那台捡来的收音机。
我全心全意地投入这项工作，在摇曳的火光里，食指和拇指一点点扭动调频旋钮，寻找所有还能发出声音的频道，解读其中传递的信息，仿佛短暂地重拾了身为人类的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