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潘多拉(3)

黎亮的目光黯淡几分，从口中发出不易察觉的悲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说：“是您不满意吗？是我们这几十年的发展仍旧让您觉得无法挽回人类衰败的命运吗？是您认为我们做得还不够好吗？可这已经是尽我所能了。”
老人望着他这为之献出一生的城市，眼里闪着泪光发出长叹：“兴许这是人类的极限，我担忧过未来，可我马上要死了，我对绿洲始终抱有期望，然而对其它我未曾踏足的废土仍是悲观，可我们的确努力过啊，神明，倘若您能大发慈悲的话，再多赐予这世界几片同样的绿洲吧。”
潘多拉并没有立刻给出回答，她闭上双目陷入沉思。老人的身体已经全部依靠着拐杖来支撑，他的血肉与绿洲合二为一，他的辉煌也随着光阴的流逝所消逝，他现所能做的就是再想着从伟大的神明身上祈求什么，这是支撑他灵魂的唯一信念了。
潘多拉却没有急于回答，她将黎亮搀扶起，帮助老人挺直脊梁，与他正视对望。
“在此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黎亮深吸口气，像是用以空气填补他空洞的躯体，拼尽全力发出他未感到衰老前铿锵有力的声音：“请问吧。”
“绿洲只有这么大，人口则不断上涨，你们不可能永远活在既定的城墙内，一旦人口超出环境容纳的极限该怎么办呢？”

黎亮答：“实际上我们已经在控制人口增长了，我们也在提倡开垦改造荒地，对一些野兽的驯服和饲养已经持续了十余年，只要控制在计算数据的范围内是不会出现过于紧张的人地矛盾。”
“那么在绿洲外的一些城邦，你们决定怎么对待？”
“我们交易，用其它城邦里的物资来交易，那些先人留下的建筑他们会拆解成材料，有的则将生锈的机器拆出电缆和元器件包括芯片，我们和他们交易作物，肉食，还会教导他们如何种植粮食开垦荒地，也会赠予种子。”
“但不是所有城邦都是很友善对吧。”
“绿洲始终都做着战争的准备。”老人眼神坚定地回答道：“我们不会去欺压他人，我们怀揣着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善意，但要有人来犯，那就只能用以武力消除威胁。”
潘多拉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既然如此，绿洲的影响力会很大，随之而来的是地盘扩张吧，你能保证有人不会打着文明的旗号向着其它城邦发起征战，将之纳入势力范围里么？”
“我......”黎亮犹豫了。
“我不能。”他说：“不过到了那个时候，神明大人啊，是否意味着人类已经步入某种正轨，开始全新的文明延续了？”
“可那是战争。”潘多拉说：“一个文明时代就是因战争而消亡，废土正是因战争所酿造出的悲剧，你是否会觉得人类将重蹈覆辙，让本就脆弱不堪的生存环境彻底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