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末日后的日常(3)

“还上报工人代表大会。”水房的门打开，同组的吴青峰走了进来，“我要是你，刚刚就抽他丫的，不给他打出绿屎，算他没吃韭菜。”
“何必呢？”林深河拧了把热毛巾，盖在自己脸上，仰头感受着热量通过毛细血管深入骨髓。
太真实了。这真的是梦吗？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这三年勤勤恳恳提过一次条件？这孙子三天两头找你换班，作鼓你多少回了？”
吴青峰把背包挂在一边，钻进蹲坑里也不插门，就那么虚掩着。接着说，“他侄子上个月把炉口扒豁了，烫伤了好几个人，这才是严重的违规违纪。你知道这孙子在会上咋说的吗？”
“怎么说？”林深河将冷却的毛巾拧干，叠进包里。这应该是个游泳包，里面干湿分离，下面还有放拖鞋的隔离层。
“年轻人初犯，我们要给他一个学习改正的机会。值此危机当头之际，我们一定要稳定内部矛盾，不要给敌人可乘之机啊。”
吴青峰瓮声瓮气拿腔作调，把老梁的声音学得惟妙惟肖，“放他娘的狗臭屁，你二十锒铛是个老同志，他侄子三十多了倒是年轻人。老林，你挺贪长啊！”
林深河乐了，“那感情好啊，按照老梁的算法，我再当三年炉前工，资历应该能做小梁他爹了。到时候和梁工肩膀齐为弟兄，也算他提拔我了。”

吴青峰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哎呦啊，老林。我没想到啊，你这么老实巴交的人，咋说话也这么损。”他一边笑一边拍隔间木板，最后净干倒气，连笑的力气都没了，光听他咣当当拍隔板。
林深河不由得也被他逗乐了，盯着镜子里的陌生人傻笑。
俩人一个有声一个没声正笑着，身后水房的门又被推开了。
“林工啥事这么高兴啊，说出来我们也跟着乐呵乐呵。”说话的人站在门口，声音阴阳怪气。
林深河心说新鲜了，这厂里的人觉悟这么高，有粪都不回自己家拉去，非要拉在厂里帮助工厂建设四化。
林深河转过身去，看见三个工人一矮两高，挤进水房，正是梁工的侄子小梁和他的两个跟班。
林深河左手藏在身后，摸了摸水槽边沿上的挎包，里面除了毛巾衣服没一个硬家伙。
不是说这世界挺危险吗？
“三班不是已经开始上工了吗，怎么梁工有闲情雅致来看我洗脸？”林深河问。
小梁下意识地回答，“王工的班前碰头会没开，我们哥仨趁机……”说到一半小梁脸刷地一红，自己怎么跟这个窝囊废解释起来了？
眉毛一挑，旁边的大王二王兄弟俩立即包抄过来，三个人将林深河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