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4)

“我没那么正义的理由，当兵为吃粮罢了。”卡宁耸耸肩，“我没那么爱国。”
卡宁正想再问，遽然想起一个问题。
为“人民”而战？这太模糊了，他指的是哪边的人民？
正巧西纳偏开头，灯光转到他肩边，照亮了他的臂章。西纳立刻又面对他，可那瞬间里的画面已烙在卡宁眼里，再忘不了了。
那是一个深灰色底色的白框三角形。尽管只是一瞬，但他确信自己没犯错。那图案他在清扫战场时见过太多了，不可能眼花。
他开始觉得全身阴森森地发凉。寒意渗进皮肤，冻结着它途径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神经纤维，直至刺进骨髓。他好像不理解现状似的，慢慢转过脸，抬起自己左上臂，端详臂章上的银色剑盾，再抬起头看西纳。那双绿瞳此时在他看来熟悉又陌生。西纳见他脸色大变，于是干脆卸下所有伪装，悲戚带着犹疑重回眼中。
他倒希望是看错了。如果出现的不是西纳，他确信自己能坦然面对死亡。但那双绿瞳如今就立在他身前。细细想去，他能够理解西纳的表现了。问题是，现在西纳是正打算杀了他，还是尽老友情谊？放在七年前，这种问题的回答应当是斩钉截铁的。现在，他是对此怀疑了——十年深交，真抵得过阵营的对立吗？

该试试吗？
“救我。”
他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打战。西纳没说话。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的话音完全是他自己的妄想，实际他什么也没做；西纳向左边街道的远处望去，声音同样失了稳。
“我隶属先遣侦察队，来探查镇里情况的。我的队友在附近，我们马上要汇合。
“后边是十四团，半小时内会赶到。他们要在镇里休整，到时会把整个镇子翻个底朝天，附近都会布置哨点。”
为自己将做的事自我开脱么？
西纳对着他再度举起步枪。
“你是......西纳么？”
西纳看着卡宁，神情漠然。他的对讲机传出声音。他不理会。
“我曾经是。”
[西纳，安全么？尽快集合。十五秒无应答我们就朝你那边去。]
“我希望我是。”
他流了泪。泪在寒风中迅速凝成一道道泪痕。步枪滑脱了手，重重坠地，在卡宁听来声如惊雷。
“我......我他妈......我他妈不知道我是不是！”
[不会真的......各位，收拾家伙！]
他紧咬牙关，喘息声不时被抽噎生生打断。眼里是难抑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