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糖番外 夜明深1-4(9)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望着他。他也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三五分钟之内的事来得如此突然，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他很快忘了这件事。
只是在下一次轮值记者会的时候，他在举手提问的来者里，无意瞥见了一张熟悉的脸，视线很快划过，还有那蔷薇花瓣一样迤逦的长发。这并没有让他分神，因为彭博社记者在最后一次的提问中，刁钻的切入点又一次让他看到西方媒体的狂妄和自负。记者说自己的同事被抓了，他回答说此案正在依法侦办，你同事的各项合法权益都是得到充分保障的，紧接着，记者说欧盟方面就此事发表了声明，还问他对此有何回应。
这种涉嫌危害国家安全，已经被国安依法采取强制措施的人，就应该吊销他的驻京记者证，还有何回应，可笑。跟他有什么可说的？自己居然在这里答疑解惑一般，跟他一来一去，有问有答。换做是江恬，她是一定要发火的。可他面如平湖，掷地有声，说道：“我刚才已经介绍了有关情况并阐明中方立场，我们敦促欧方切实尊重中国司法主权，停止发表不负责任的言论。”
“胜不妄喜，败不惶馁，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年轻人啊，注意你的脾气。”他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是自己初初驻外，鲁大使对他的劝诫。

十多年前，他便从鲁胜利那里知道了自己不是一个有十分耐心的人。何况，当年驻巴时的国际形势诡谲莫测，尚不明朗，每日里朝乾夕惕的过活，哪一次，不是风尘仆仆地归来，哪一次，不是挣扎爬出围困他的埋伏圈，直至收拾好自己，再急匆匆赶赴下一个任务。这样的经历，在他性格中镌上了一道名为“狠戾”的刻痕。直到多年之后，他听召回国，历遍文山会海的洗礼，成为新闻发言人，现实的种种方才让他有意主动收敛了性子。
他曾被领导引见，带去拜访高层。回来后，劣势化成潜质，他被说成是“情深情不隐”，连老上级也为他说话：“他脑子里很多东西，但是表达不顺畅。现在责任重大，连一些肢体语言都在纠正……他以前是很活泼的人。”以前……从老领导的口中亦说出“以前”二字，当真是前尘往事不可追，一层思念一层灰了。
他突然觉得疲倦，把圆珠笔装进西服内袋，正要退场，忽然听到有声音从侧斜方传来：“赵司长留步！”他闻声回头，原来是齐司长。齐奕予做过前一任发言人，曾被外界评价“作风硬朗、发言沉稳”。他刚上任，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他笑着应答：“不敢当！您有何吩咐？”只听得远远的一声呼唤道：“哥！”他不由止住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