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6)

“我可以说实话吗？或者说，你能不说出去吗？”
“那是当然。”
青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看看，他们，”青年指着他的战友们，“这些人和他们手中的装备。”
“你能看见对岸吗？”青年又问。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又说：“再看看那些人和他们手中的装备。”
“你能发现什么？”
这次轮到我满头问号了。
“嗯……他们的装备似乎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我看看……有日本的，也有美国的，好像还有他们自己造的……不过他们脸上总是带着快乐而又自信的微笑。虽然这些兔子可能是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而略显清瘦，但是他们仍然有着相当健壮的体格与昂扬勃发的斗志。”
“你们手里都是一水的美械，但是——恕我直言——你们的人，不是目光呆滞、神色憔悴，就是肥头大耳、阿谀逢迎，对士兵们漠不关心。我注意到了那些军官看我时流露出的下流的眼神……”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毕竟当着别人的面揭他的短这种事并不是一种高尚的行为。
不过青年却苦笑了一声，“你所说的一切，我认为完全正确。”

“所以，如果兔子们打过江来，我决定加入他们。”
05
浓黑的夜，仿佛粘稠的墨汁，糊在我的眼皮上，让我睁不开眼。长时间得不到补给的饥饿之苦也让我几乎说不出话——这时这副钢铁之躯便显现出它的优势。它能让我在温饱都不知能否得到保证的状况下，仍旧能保持对精神富足的追求。
夜晚的到来总是会让人放下戒备，就连这些秃子士兵也不例外。
早在4月20日下午8点左右，兔子开始发兵渡江，很快便突破安庆、芜湖间防线。消息传至此处，国民党军风声鹤唳，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已经出现了零星的逃兵。
“火？是火吗？”一名士兵叫道。
江的对岸，闪过几点星星之火。随后熟悉的破空声传来——
“那是炮口焰！隐蔽！快隐蔽！”
已经迟了。大批士兵仍围坐在火堆旁，紧急的命令发得再及时，他们又能跑多远呢？明晃晃的火堆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准星，秃子的士兵彻底成为了105榴炮面前的活靶子。一时间弹片与尸体齐飞，爆炸的火焰吹飞了柴堆，秋水共长天一色。我颤抖着把那个青年士兵含在了嘴里，只能在心中暗自庆幸他们的炮口并非是朝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