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生

紧锣密鼓的零碎声响撕扯着刚刚回乡探亲的我，行走在老渠旁，思绪穿过吐出的烟圈，又回到十二岁的秋天。
村里的老人多，没赶上好日子的一个接着一个走，烟火中吃不腻的宴席有人大快朵颐，有人痛哭流涕，还有的张望着，攒紧手中的黑色塑料袋默不作声。阴郁的空中几只麻雀飞扑左右，哀乐从堡子里传向整片玉米地，那低频高音的喇叭听得我心里发慌。走在大渠上，我才明了走了的是个老太太，是六爷的妻子，六爷走的早，留下了一庄毛坯和零零碎碎的麻烦。这是本宗的亲人，我却没什么难过，常人心态罢了，可惜没享上福。
穿上孝服，带点缀红球的白头布，进了灵堂，马马虎虎的行礼磕头，得守规矩，得按流程来。刚起身，长长的队伍从灵堂出发，沿着大渠，招魂。同村的青壮抬着做法事的桌子走在队伍前头，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汗液镶嵌在褶子中，这是笑吧。随手抓了盘中的散装饼干，迫不及待地塞进嘴中。“你狗日滴,死人货都拿?”那嚼着饼干的青壮咽下回喷出碎屑:“又吃不着，抓走两个咋？”
我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听的透彻，犯了些呆滞，我知道对他满嘴的屁话却又没什么毛病，死人吃不到，又何必呢。渠旁的一个老头悄悄地看着脸上愤懑着，哎了一声又缩了回去。
招魂的队伍走了一圈又一圈，活人们又回到了灵堂。日上三竿，灵堂里又多了些许烟雾，正堂中男人们一根接着一根，桌上铁盘子里放着一堆烟卷，白黄交接，甚是错落，抱着孩子的爷们用烟屁股敲打着怀中至宝，漫谈着国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