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爱陌生人(11)
那一天之后,拿起画笔,我再也画不出一根线条;我复读了一年,改学了理科,填报了生物系,从此远离缤纷的颜色;很久很久以后的一个夏天,当我拿到生物学博士学位之后,我回了一趟老家。 在那个淡绿色的小房间里,我慢慢地清理着从前的杂物,热火朝天满头大汗之际,从一大堆旧报纸杂志里面掉出来一张散页。
我捡起来,呆住了。
那是一本杂志的中插,两幅摄影作品,上面一幅,烟绿的背景下是一把45度角倾斜的长伞。
那把伞是蓝底白花的,花开得婉转,骨瓷的白色在雨水中显得通透清灵。伞把很长,把底是一个流畅的J形弯钩,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上面,并不用力,很慵懒的样子,有晶莹的雨珠滴溜溜地滚落。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能看清那把伞和他的手指了!原来,我曾经看过千百次,它们的样子,已经深深印刻在心底。
但这又是哪一年,哪本杂志上的中插呢?我竟然保存了这么久,想必是非常喜欢了。但后来,竟然又忘记了这么久,想必是一点都不在意了。
我来来回回地看那页中插,看到那幅摄影作品下面有一行蚂蚁般大小的字,很胆怯地印着:杨宏落摄,1999年3月。
现在,是2011年3月,整整一个轮回。
也许,我注定要用一个轮回的时间来记住那个雨伞男人的名字——杨宏落。
他终究,不算是我生命当中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