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因抑郁留级的同学&原创短文《水手》(4)
但此后,我每天都能在那片海面见到她,我还为她找了块更大的木板,为她准备了被子、枕头、一些书籍与每日的饮食。我们也渐渐熟络,我告诉她我是如何独自坚守梦想,如何享受生活,如何在海边散步,如何观察不同时间的天空。我们时常会讨论对于书籍的不同看法,对于当下新闻的不同间接,对于解决问题的不同方法。同赏日出,同赏日落;一同下海捕鱼,但她忽感身体剧痛,弄掉了我的一根渔叉,所幸抓到一条带鱼作为回报;一同为太阳读睡前故事,不幸有几本不知是被潮水还是泪水打湿了;每天我都围着海岸线走上一圈,然后将所见所闻向她一一道来,但她记性似乎不大好,任何事不过几刻便忘得一干二净;无所事事时,便睡上一觉,期待与惊喜的偶遇。
就如此无话不谈,相伴即欢地度过了三个月,而我也曾认为这三个月便是永远。
我坐在礁石上,她坐在木板上。
我们正聊着:“你的船长是个怎样的人阿?”
“是个……”,她忽地哽咽了一下,“果断的人。”
我突然对这位船长先生起了好奇心:“怎么个‘果断’?”
“把我扔下了船。”
我一时也想不到能说些什么,她却紧接着说到“每次被扔下后都会有新的船只来接我,除了船只与大海也无我容身之处。”我终于想到能说什么了,咽下那口气如咽下发臭的锈铁,低头凝视着左手边起伏的海浪:“下一艘船什么时候来?”
她没做回应,似是不清楚的样子。我们沉默着,一人用手指狠狠的攥住根本无法攥住的沙子,手指陷了进去,不安地在沙滩表面下抓挠;一人呆坐着,目光远在海的另一头,宝石般的眼珠在泪光之下更显晶莹剔透。绯红色的夕阳点起大火,熊熊烈焰燃烧着天空,大海也因此滚烫,似从天上来的红色恶魔破坏着人间。云朵越近夕阳燃烧的越猛烈,海的那一头,云与天空已经不分彼此,尽是那般可悲的绯红,好似通往什么炼狱。从那一层层炽热的红色海浪中,伸出一只只恶魔的手掌,紧紧抓住她的脚踝,好似要一点点将她拉下去。为何会如此呢?
她就在我的右手边,但她瘦小的身躯在这场灾难下只显孤独。
夜至深时,太阳已再次沉眠,如以往;月亮已再次升起,如以往;我们再次在海边闭上眼,如以往。月光渐黯,似送葬者为死者盖上遮面的黑纱,飘落于我,飘落于这个世界。我在细沙的簇拥下,依然能看见那日的炙热星辰;她躺在木板上,仰望无光的星空。若二人对着同一片夜空许同一个愿,排去这心愿,只剩这个世界。待我昏沉睡去的前一秒,依旧渴望这三个月能成为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