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糖番外 惊鸿客(6)

我做好了要跟艾艾分手的准备，又哭了一场。她掏出手帕来，那是我送给她的定情物，我心想，也好，也好。我最后一次亲吻了她，她说：“你说好了不会哭的！”我觉得很丢人，因为她一个女孩都可以这么潇洒，我却忍不住一直在哭。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她用这一条手帕，擦干了我们两个人的眼泪。
当日的难，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如同前世梦境。
艾艾很喜欢孩子。“他叫什么？”艾艾抱起孩子问我。我还没有准备好要当一个父亲的角色，我说，“不知道，我哥没说。”艾艾不泄气，又问：“知道他的生日吗？”我回答她：“冬天里出生的，好像是十一月吧！”
“冬郎？我们叫他冬郎好不好？”艾艾偏着头对我笑。
我寻思，自己年纪轻轻，忽然之间得这么一儿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听到艾艾又在那儿说：“真是一个好清秀漂亮的男孩子！”我凑过去看，大概是真的与我们有缘吧！孩子不哭也不闹，躺在艾艾的臂弯里，襁褓柔云一般包裹着，像个安宁的小天使，逗弄了一会儿他的小脸蛋，简直比那熟透的鸡蛋白还要嫩，我心软了，默默办好所有的手续。
等他大一点了，到了清明时节，我和艾艾带他去扫墓，彼时的墓园里，我已将他俩立了碑。我告诉他，这是大伯，小孩的发音含混不清，他喜欢叫叠词，伯伯二字在我听来，颇像在叫爸爸，我心里又不舒服了，耐下性子纠正他：“这是大伯，叫大伯！”

“大——伯”他对着照片轻声喊，奶音拖得绵长。
其实，相比起穆回，他长得更像那个死去的姑娘，我见过她的小像，不算有多美貌，但是楚楚动人。在他越长越大的那几年里，忽然有一天，我发现他含羞带笑的样子，早已挣脱了幼年的局促，眉眼间灵动得好像就是少年穆回的翻版。我怔住，对艾艾说：“万一有一天，瞒不住的那一天，该怎么办？”
“不会瞒不住。”她握住我的手：“你忘了，我们都是验过血型的，起码这一点上查不出来。日常绝对够用了，谁闲的没事要去做基因测序呢。”
“是啊是啊，父母血型跟孩子的血型配对一致，这意味着……”我喃喃自语，学医的艾艾深深看着我的眼睛：“这意味着，上天注定，我们就是他的亲生父母。”
艾艾说得对，这个孩子说到底是姓赵，我不能让他无名无份。被扫进历史的旧纸堆里那些细碎传言，早已随风而逝，我将自己活成了理想中大哥穆回应有的模样。多年过去，生活里的平淡和幸福成为我们这个小家的基石，我好像已经忘了过往这一切了。
再次点燃我危机的，是他二次驻外后迟迟不肯卸任回国安定下来，也不愿听从我的安排，我们的关系降至冰点。他跟我谈条件，说一定要带着那个叫江恬的一起回国，否则还不如走得更远点，大不了辞职不干就是。艾艾也无法协调这等关系，越洋电报打回来，他说我们父子各有各的难处，我要钱，他要人，是不是能够互相退让一步，彼此成全，不然要让我一人唱独角戏，他就等着我露馅和出丑，看谁耗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