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糖番外 惊鸿客(5)

“那不会第二天，全世界都知道吧？”为这句带有威胁性质的话，如今听来已是玩笑，这孩子犹自负气。
我和庆柔相视一对望，都笑了。“冬郎！”我喝止住他。庆柔部长摆摆手，笑得很包容：“小赵司长，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穆来同志都出面了，会给你解决的！”
晚来风起，夜灯垂立在门前，我们回到家，发现艾艾跟杨佳额云出去散步了还没回来，我问他：“还要再杀一盘吗？”
他说不了，累得很。我让他就在这儿睡，他口里答应着，随手一丢西装，卷起袖子，却跑去后头的花房开了灯看花。我看着他颀长的背影，仍似多年以前的翩翩少年，每日放学归来，或是踢球回来，虽是满头的汗，一身的泥，就着急去照看那些花儿，给鱼缸换水。我回到书房，整理我的图纸和文稿，半天也无法集中注意力，我放下画图铅笔，陷入了沉思。
他刚来我们身边的时候，艾艾教他说话，他奶声奶气的，有样学样：“妈妈，金——艾，爸爸，赵——穆——来，宝宝——”再大一点，他会说偏正词组和短句子了，有一天，我下班回来，还没进院子，就差点在自家门口栽一跟头，因为我听到他在咿呀学语：“穆——穆回，穆——来，找找，穆回来……来。”我冲到艾艾面前发火：“你在家都教他教些什么呀！”“什么呀，怎么了？”“赵穆回的名字也是他能说的？”“我在做饭，我没听到！”那天我跟艾艾大吵一架，她哭了，“我怎么可能教他这个？回来回来，这本来就是一个词语嘛！”

晚上，我主动跟她道歉，我说我太敏感了，是我不好，不该吼她。艾艾在我怀里依偎着，抬起头，她问我：“你很怕吗？”我想说是的，但又不知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明明都死了。这么多年过去，好像从未有过这个人一样。
死了才好。我恨恨地想，身为大哥，不像个大哥的样子，只顾着自己的风流和纵情，果然撞上严打的枪口，那个时代背景的大环境下，老总家的儿子，司令员的孙子都没保住，更不要提我们这样的家庭了。这个大哥，不要也罢。
终究还是去看他，兄弟对坐，相顾无言。我心如死灰，只是不忍说出来，“这世上只剩我一个孤鬼了！”我欲告别起身，可就在最后的几分钟里，他竟悄声托付给我一个死去的姑娘，以及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孩子。我不是不慌，而是连慌张都没有时间，我想生气，却不知该对着谁撒气，张口就要骂人，始作俑者的那人只留给我一个永生再也不见的背影。这个将死之人，我犹怕他伤心，可他考虑过我吗？不担心我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不怕我撑不下去吗？事情是他做的，本就该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认了，难道这还不够吗？如果仍需我去兑现誓言，赔上我的清白人生，我们兄弟，究竟是谁更荒唐一点？我的泪终于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