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木》(3)

我深知自己太监的身份，浅尝辄止的欢乐已经足够令我心动。
她想遇上良人，想不受人轻看，我除了递上祝福以外，别无可做。
对于我来说，最近还算好的消息就是殿下因文斗大放异彩，陛下终于肯回过头来看看这个努力懂事的孩子。
后来，我偷偷藏起最近口味改善的糕点去找她，却看到她与一人在废弃宫殿无人处双手紧握。
糕点恍惚间掉落在地，连同我深埋在心里那个不切实际的梦。
我压低帽檐，一路快步走回去，轻拍自己跌宕起伏的心口。
这时，殿下从里头冲出，他兴冲冲地告诉我，陛下下旨将他过继给无子嗣的皇后，我们再不用受人唾弃了。
我借着殿下的欢喜劲，终是放肆大哭，也无人怀疑。
因为他得到青睐，服侍的奴才便开始增多，殿下不肯相信别人，便让我做总管来约束他们。
逐渐逐渐，我有模有样地提高了自己的嗓门，严肃冷漠。
他们或者惧我，或者厌恶我，所以说到底，我依然是独自一个人。
虽人多可偷点懒，但是每日晨起陪伴殿下的工作我从来不会交给旁人，无论怎样，我依然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姑娘最早来将红结挂出。

又是个漫长的三年。
直至后来我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她离宫出嫁。
我预知过这一天的到来，所以非常平静。尽管那日被殿下微微责骂煎药时摔碎了几个碗，修剪花木时多裁掉几棵枝。
但我觉得自己非常平静。
殿下登基那天，我向他讨要了一个恩典。
我将那棵青树的拥有权索求来，于每日晨曦刚照到大地时从园廊尽头向它奔跑，在枝头挂上一个红结，虔诚祈祷。
然后往湖对岸望去。
几十年以后，这座宫殿的当年人都作古作灰，那棵青树依然在四季之中流动，它的叶子长了又落，落了再长。无数条红结被退去了当初的光亮色彩，只余下斑驳的笔墨痕迹。
经常会有文人骚客来此游赏，他们口中念叨曾经人们的信念愿景，将其融汇进歌词诗赋。
只不过有很多红结都写着同样的四个字，没头没脑，无人能解。
“槿木难求。”